《酱香饼(兄妹骨)》 1立夏 今年的高考还连着个端午节,奶奶早早就接到了我哥的电话,说学校放假要回来住五天。 我有两个星期没看见我哥了,我有些想他了。 虽然前不久才过了立夏,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雨。我哥的房间又闷又潮湿,再不给他嗮被子都要闷出蘑菇来了。 昨天我跟我奶奶坐在屋门口包粽子,抬头一看,天上有好多星星,想着今天一定会有大太阳。 我早早就睡了。 早上5:30被铁柱家的鸡给叫醒了,我赶紧爬起床,跑到楼顶去看。 果然,远边起了红光。我跑回我哥的房间把他被子扛到楼顶去嗮,等到把所有东西扛出去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我晒完东西,去奶奶房间,扶她起来。 奶奶今年80多岁了,走路需要用拐杖。我妈是被我爸从外面拐回来的,生了我之后就跑了。 我爸跑出去追,追了半年没追到,回来继续打工,前几年在工地里中了彩票,一激动,就那样过去了。 我哥带着我去兑换的时候,他说我们两个都是未成年人,需要一个成年的监护者。 当时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奶奶,我哥背着她翻山越岭,终于把十几万块钱给取了回来。 我哥可开心了,带着我在镇上买了好多芭比娃娃,他自己也买了一个游戏机,还给奶奶买了一根多功能拐杖。 我哥跟我说,我们中彩票的事不能跟别人说,要偷偷把钱藏起来,留着自己用。 我懂我哥的意思,毕竟村里小偷太多,被别人发现了不好。 我和我哥就把现金全部藏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哥说留着这笔钱,以后可以去县城生活了。 我很开心,我也想和我哥带着奶奶一起去县城生活。 前几个闹子,我跟我哥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命的,他说我们家今年多灾多难,要买几个符咒压压阵,说了一大堆,就是想坑我们买他五十块钱一张的鬼画符,讲话又难听,气得我哥当时就要把他打一顿。 后来被周围人给拦住了,其中几个大妈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这个算命的算得还挺准,把我哥气得火更大了,直接冲上前推翻折迭桌,最后那个算命的拿着东西灰溜溜跑了。 我家前几年才中了彩票,现在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怎么可能会多灾多难。 骗人不打草稿,画几张鬼画符就能赚钱,我倒也想跟他拜师学艺,招摇过市当个江湖骗子。 - 我把奶奶扶起来之后就背起书包去上学了。 村里的老师没几个,母老虎一个人带了我们三个班。 路上遇到了村口的地主儿子,他骑摩托车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又对我吹口哨。 我一点都不想理他,他又瘦又龅牙,用我哥在外面学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妥妥的精神小伙。 不过我还是喜欢喊他龅牙。 龅牙摩托车后座坐着他的三个兄弟,说什么他们是桃园四结义拜过祖宗的弟兄,我看他们就是四个一起拉过屎的信球。 龅牙开着摩托车呼啸而去,车尾喷了我一脸,我讨厌死他了,没事就爱在我面前吹牛逼。 我走到学校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 学校的早读铃坏了,镇上的阿叔嫌我们村路难走,拖了半个月了还没进来修。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走到教学楼门口时,终于看到了一辆有些陈旧的工程车。 阿叔从楼顶吊着零线下来,我绕过他们,走进了楼梯间。 我坐到我的位置上,班里来的人还不多。 我放下书包,扎起马尾,打算去食堂里吃个早餐。 食堂王阿姨是一个哑巴,但做饭非常好吃。每次我们村里有大型活动的时候都叫她来主厨。 今年端午节,地主家说要请我们全村吃粽子。开了好几桌,说庆祝他儿子半个月终于肯从县里回来了。 地主总是吹嘘他儿子多厉害多厉害,考到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我哥跟他儿子一个高中,我哥在榜头头,他儿子在榜尾尾。 我哥跟我说他儿子总是被教导主任抓到升旗台上骂。 龅牙也总是在我面前吹他哥多牛逼,多牛逼。我不想跟他吵,我哥比他哥牛逼多了。 用我最近从我哥那里学到的词来说,他哥就是一坨便。 龅牙又坐在食堂桌子上跟他兄弟吹他哥了。食堂就那么大,他坐在中间,我吃着菜,听到他吹得口水都喷了出来。 他看见我,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和他那桃园四结义的兄弟坐在我对面,问我他哥是不是很牛逼。 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我端着盘子赶紧走开了。他还来瘾了,我坐哪个桌子他就跑到哪个桌子。 食堂人多了,我没办法,我就回答,你哥挺牛逼的。 龅牙鼻子都翘起来了。 他问,我哥跟你哥谁牛逼? 我不想回答他。 我吃着我的包子,他要来抢我碗里的其他包子。 他说只要我回他就把包子还我。 我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我说我哥是明年的县状元,你哥是一坨便。 龅牙呆了,他手上的包子都要掉了。 我赶紧抢过我的包子,端着盘子就走了。 他的三个兄弟在旁边嘲笑他。 我怕龅牙又要上来抢我的包子,赶紧把它吃完就出去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基本上都来完了。 母老虎坐在讲台上,要开始抽人作业。 我把我的作业拿出来摆好。龅牙进来了,他坐在我后面,我怕他又要来抢我的,赶紧把作业本递给了班长。 班长把我的作业递给了母老虎,母老虎翻了几下很满意,又继续往下抽了几个,见我们完成的都挺好,她就开始拿粉笔写字上课了。 龅牙又逃过了一劫,他趴在我身后开始睡觉。 我故意把身体移开了一点。 但是母老虎一直都在黑板上写着字,她不回头,我移得腰有点酸,只好坐好来。 我望着本子上透进来的枝叶斑驳光影,想着今天终于有个好天气,我哥的被子不长蘑菇了。 母老虎走了下来,开始抽人背课文。 她第一个抽的是班长,班长早就背得滚瓜熟练,背完一段就被母老虎打断,说要再抽一个人背后面那一段。 她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故意挪开点身子,母老虎锐利的目光顶向我身后,她阴着脸,来到了龅牙的位置,敲他桌子。 龅牙被吓得跳了起来。他支吾了半天,背得前言不搭后语。 母老虎气得脸更黑了,叫他回去把这篇文章抄十遍,明天交给她。 我在前面移正板凳,心里暗自窃喜。 活该叫他吹他哥,吹多了,这一劫就逃不过了。 2不哭,别怕 早上的课很快就过去了,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龅牙。 龅牙端着盘冲过来,问我当时为什么不喊他。 我很无辜,我说我又不知道老师要抽他。 他抢走了我盘子里的几块肉,喊我下午放学跟他一起去捉蚱蜢。 我不想跟他一起去,外面太热了,踩了泥田脚上又脏脏的,回家还要洗鞋子。 最主要的是我要在家等我哥。 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到我哥了,我好想他。 我就说,你们四个全是男生,我一个女生跟着你们去干什么? 龅牙想了想,说你在后面给我们打气。 我觉得他有点病,更不想理他了。 我赶紧吃完,端着盘子就走了。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龅牙又来吵我,喊我傍晚跟他一起去捉蚱蜢,他说只要我跟他一起去,晚上就骑摩托车带我回村。 我想着我要是走回去的话天都黑了。我想早点见到我哥,就答应了他。 我问他,他要是载我的话,他那三个兄弟坐哪? 他说下午他爸要去县里接他哥,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他那三个兄弟一起载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一个人回去没伴,想叫我陪他。 那行吧,反正有车坐,不坐白不坐。 我想着先骗着龅牙,等到村里了,我直接跑回家,他叫我我都不开门。 谁要去跟他捉蚱蜢啊,捉完他们不用洗鞋,我还要洗鞋。 - 下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学校里也放五天假。母老虎给我们留了作业,她叫我们把这一单元的英语单词给背熟,放假回来她要抽人来听写。 她读英语单词的时候总会带着点口音,听着很奇怪,我还是喜欢我哥教我读英语单词的发音。这一单元的词汇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咋读,还得等我哥回来一个个教我。 下课铃没响之前我就把东西给准备好了。转头看见龅牙还在睡觉,我赶紧撞着他的桌子把他叫醒。 下课铃一响,我就背好书包,把龅牙拉了出来。 他的三个兄弟在教室门口等他,我们五个一起走到了学校门口,龅牙骑上了摩托车。 我背着书包坐到了他的后座。他身上汗臭汗臭的,我扯衣服捂住鼻子,离他很远。 龅牙一轰油门就走了。我第一次坐他的车,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开得好快,我总感觉他马上要撞到人了,他又拐龙头急忙躲开。风又把我刘海吹得左飞右翻的,一下戳进左眼一下飞进右眼,我松手捋开头发,他又拐弯了,车子轰轰猛地右拐,差点要把我甩下去,我只得闭眼抓紧扶手,再痒也不敢乱动。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坐他的车了。 路边经过的人都在扭头看我们,龅牙拐进一条乡路,人少了,路平了,前面的太阳光变得刺眼起来。 我挡住头顶的光线,视线遮了一半,我刚好能看见摩托车上圆圆的后视镜。 我看见了道路尽头拐进来的大巴,大牌上贴着我们镇到县里来回返程的大字。 这是最后一趟从县城里来的车了,不知道我哥在不在上面。 大巴开得很快,眼看就要超过我们了。我赶紧挺直背,盯紧经过我的一道一道车窗。 车上有很多跟我哥穿一样校服的人,他们也在低头看我。大巴走了,我没有看见我哥。 那我哥肯定是提前回家了,我的心里变得期待起来。 龅牙一停好车,我就跳了下去。 他在后面大声喊着我,我不理他。 我背着书包快步走了起来。 步伐不由越来越快,背包里的书砸着我的背,我跑起来,肩带越跑越长,我赶紧扣紧背带,不让它滑出来。 我看见灶屋里飘出来的烟子,我看见了坐在窗子里的奶奶。 大门离我越来越近,屋门口嗮着的粽叶上有几只蜻蜓立在那。我来不及驱赶,我越过它,用力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我好久没见我哥了,我好想他。 - 奶奶坐在椅子上扇着风,她笑呵呵的,摇着蒲扇跟我打招呼。 我撑住膝盖喘了十几秒钟,嗓子眼不漏风了,我咽掉口水,傻笑地走过去问奶奶,我哥呢? 奶奶乐呵,说你哥在上面收被子呢。 我压制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屏气跑上楼顶,推开遮掩的大门,心里难言的酸涩在见到高大的背影时全部转变成了甜蜜和欣喜。 我冲上去抱住了我哥。 我哥身上好香,他肯定是刚洗了澡,用的还是我在小摊上买的洋甘菊味的香皂。 我哥头发好湿,他发梢上的水滴到我眼睛里了,把我眼泪都给带出来了,白短袖湿了一块,跟我的鼻涕连在一起了。 我哥转过来摸摸我的头,他背对着我,在嗮他的校服。 他的校服好宽好大,我穿上,能到我的膝盖。 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到我哥了。 我哥好高了,我才到他的肩膀。 今天的太阳好大,我哥的衣服上全部都是太阳的味道。被子掀开了,被子上也都是太阳的味道。 被子挡住我的视线,我拉开被子,看见了我哥低下的脸。 被子挡住了四围,我抱住我哥,和他亲嘴。 我哥嘴上的细胡渣扎到了我,我哥嘴里是酱香饼的味道,是我最喜欢吃的酱香饼的味道。 我的嘴里也有了酱香饼的味道。 我哥抬起了头。 他的嘴巴好好看,我最喜欢我哥的嘴巴了。 我哥给我擦干鼻涕,笑着说给我带了酱香饼,在楼下的桌子上。 我刚刚竟然没有闻到酱香饼的香味。一定是我跑得太快了,我的嗅觉没有跟上我的鼻子。 - 我们收好被子,迭整齐捧到了我哥的房间。 我看着我哥铺着凉席,我房间里没有,我晚上要和我哥一起睡。 我哥摸了一下我的头,低声说,好。 我今天还没洗澡,不想洗被太阳嗮热的自来水,我要我哥去后田的井里给我提一桶井水,回来给我搓澡。 我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轻笑说,好。 我说我今天上课好累,老师又抽我作业又抽我背课文的,晚上还要记英语单词,我不想煮菜洗碗,我还要吃我哥炒的辣番茄炒鸡蛋。 我哥无奈笑了一下,说,好。 望着我哥走进冒着白烟的灶房,我满意了,吃着我哥给我带回来的酱香饼,坐到椅子上给我奶奶摇扇子。 奶奶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她已经记不清我们的名字了。 酱香饼已经凉了,我找了一块酱最多的喂给奶奶。奶奶嚼了好久,嚼得我一包都吃完了,她才咽了这块。 我给奶奶擦了嘴巴,蹲下去给她倒尿盆。 今天有些热,奶奶脖口上挂着的奶瓶里没水了。 我把奶瓶取了下来,扶起她去外面走走。 外面天还挺亮,浮云挡住了太阳,天空一片深蓝。 深蓝中夹杂着几条白云,就像我哥校服的颜色一样,蓝中白领,清爽干净。 我扶着我奶奶,在泥巴路上缓缓走着。 奶奶撑着拐杖,每步走得都很吃力。 龅牙带着他的三兄弟来了。他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头发戳到眼睛里叼着烟的……男人。 哦,那好像是龅牙他哥。 龅牙拿着一个尿素袋子,他的三兄弟身上都扛着捕虫网。 龅牙他哥——斜刘海走得悠哉悠哉,他举着他的手机,甩了一下他的刘海。 他好像在和谁打着电话,嘴里说着普通话。 我哥跟我说,遇到斜刘海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傻逼,搅屎棍。 我赶紧拦住奶奶,给他们让路。 龅牙喊我,一起去啊。 我摇摇头,我还要带我奶奶走一下。 斜刘海问龅牙,这谁啊? 龅牙说,李颜啊,李昱他妹。 斜刘海哦了一声,突然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我。 我在屏幕里看到了一张蛇精脸。 斜刘海说,宝贝你看,这就是年级第一他妹。 他笑呵呵,这小脸可是在我们这边出名了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看看蛇精脸,又看看斜刘海,不理解他在做什么。 斜刘海瞥了我一眼,他收回手机,又甩了一下他的刘海。 蛇精脸吐字不清,嗲嗲说就那样吧。 我觉得他们三都有点病,赶紧拉着我奶奶远离他们。 斜刘海又瞥了我一眼,眼神很不友好。 我感觉到莫名不舒服,拉着奶奶又后退了一步。 斜刘海擦着我走过去,我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臭味。 我憋住气又后退了一步,斜刘海转头看我,眼神更不友好了。 我不再理他们,带着我奶奶往回走。 他突然大骂了一句臭婊子,用力扯住我的头发,拿烟头烫我的发尾。 发尾瞬间枯了,还有火焰在往上面燃。很呛的青烟冲进我的鼻子,我尖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了他。 我松开了扶着奶奶的手,奶奶不稳,摔在了地上。 她脑袋着地,磕得很响。 我顾不上掉灰的头发了,吓得赶紧蹲下身把奶奶抱起来。 奶奶好轻,我一个人都能把她抱起来。 奶奶眼睛浑浊,她嘴里嘀咕着,扛着拐杖就朝斜刘海盖去。 斜刘海被我奶奶盖了一棒,嘴里骂着死老妪,就要挥拳上来。 我赶紧抱住奶奶,不让他打到。 斜刘海的拳头捶到了我的左肩。他推了我一下,我抱着奶奶往前倒去。 前面是个水沟,我捂住奶奶的后脑勺,不让她磕到。 手背撞到了水泥,我的整只手都被震了一下。 我的手瞬间麻得没有了知觉。 我赶紧爬起来看我奶奶磕到了没,奶奶睁眼看着我,目光没有对焦。 我突然好害怕,我的心好慌。 我把奶奶扶起来,摇着她的肩喊她的名字。 我喊了好多遍我奶奶的名字,她都没有理我。 斜刘海见事闹大了,嘴里骂着装什么清高婊,带着龅牙走了。 我摇着我奶奶,水泥那一下撞击的痛出来了,我的手背像被很多针扎了一样刺痛,我全身好冷,我的双腿好重。 我捧住我奶奶的脸,大声喊她的名字。 我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塞到她手里,她没有抓。 我的嗓子里好干,我奶奶的脸变得好模糊,我抓紧奶奶的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奶奶眼珠子都没转,她直勾勾看着我,没有对焦。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胸口像被一个沉甸甸的棉花压住,咸腥的鼻涕吸紧了我的嘴巴里,奶奶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我贴近奶奶,继续喊着奶奶的名字。 奶奶突然抓了我一下我的手。 她给我擦了擦眼泪,说,李昱,不哭。 我抱住了我奶奶。 奶奶好瘦,我摸到了她后面突起的两块骨头。 奶奶在发抖,她抖得好厉害,我想抓她肩都抓不了,奶奶的花衣裳湿了,她轻拍着我的背,嘴里呢喃着小颜不怕,小颜不怕。 我哭得更大声了。 奶奶抓起了拐杖,说,我们回家。 3乌龙 我带奶奶回了家。 她坐回椅子上,又变成笑呵呵的样子,摇着蒲扇扇着风。 我哥端着盘子出来时看到我的样子愣住了。 他走上来,蹙眉问我,谁欺负我了? 我心里的委屈全部涌了出来。 鼻子一酸,我哭着说斜刘海突然推了奶奶,奶奶摔到了地上,刚刚叫了她好久,她都没有理我。 我哥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赶紧放下盘子去看奶奶。 我哥擦干净手,蹲下来轻拍奶奶的肩,大声问,他是谁? 奶奶笑呵呵说,你是李昱。 我哥松了口气,看着我,你被他欺负了没有? 我抓起我的发尾给我哥看,斜刘海他烧我的头发。 发尾枯了,扭成蛆一样,我轻轻一捏,它变成灰直接掉落了。 我哥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愤怒。他猛得站起来,大步走到角落,扛起墙边的竹扁担就要冲出门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在原地踟蹰了一会,最后把扁担放回去,蹲到了我的面前。 我哥的胸膛起伏还是急促粗重的。他抱住我低声说,小颜乖,等哥读完高三,就把你和奶奶带到县城里去,远离这个村子,好不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哥现在很关键。 我哥抵着我的额头,久久没有说话。 小颜。他亲了一下我的眼角。 睁眼看着我,他温声说,我们吃饭吧。 - 夹菜的时候我哥的手还在抖。 他今天煮的是猪肋骨,炖了很久,很好吃。 我哥一直在给我夹菜,他说,小颜,你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我咬着排骨,看见他撕了点肉放到白粥里,在喂奶奶。 奶奶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她说好胀,好胀,再吃就要呕了。 我哥放下了碗,给她擦嘴。 我奶奶笑呵呵,说要喝水。 我哥去把奶瓶装了一半水,挂在奶奶的脖子上。他给奶奶扇着风,奶奶捧着奶瓶喝着水。 太阳下山了,窗外有一片红色的晚霞。今天的太阳很大,晚霞衔接处是一片浅粉色的浮云,飘在天空,有些岁月平淡的美好。 我哥在灶屋里洗着碗,我把奶奶抱到床上,给她擦着身子。 我奶奶笑呵呵,给我摇扇子扇风。 我给奶奶擦完身子,抱着她躺下去的时候突然摸到了她脑后有一点点肿。 我吓得赶紧叫奶奶坐直,跑出去把我哥叫来,问他这个包咋整,要不要紧? 我哥摸了一下奶奶脑后的包,问我奶奶,晕吗? 我奶奶笑呵呵,不晕。 他问奶奶,疼吗? 我奶奶说,不疼。 我哥松了口气,他给奶奶盖好被子。 我哥喊,晚上不关门了啊,奶奶起夜不舒服,喊我们名字。 奶奶翻了个身,说哦哦好。 我哥给奶奶留了个小夜灯,他摸了下我的头,说奶奶没事。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牵起我哥的手,和他走出了奶奶的房间。 - 我哥挑着扁担,两头挂着两个大木桶。 我像往常一样缩在桶里,绳子勾住大桶,吱嘎吱嘎地响着,四周摇摇晃晃,大桶遮住了我,我仰起头,握住了我哥拉住绳子的大手。 我哥之前跟我说,这个叫荡秋千。 摇摇晃晃,轻轻坠落,微微的失重感,我包紧我哥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一同攥紧了垂下的草编麻绳。 我喜欢荡秋千。 我哥在路上走着,低头问我,最近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呀? 我想了一下,今天龅牙睡觉又被老师抓住了。 他还想叫我去捉蚱蜢,说只要我和他去捉蚱蜢,他就骑摩托车装我回来。 我哥挑眉,问我,那你坐了他的摩托车了吗? 我说我坐了,我骗他,跟他一起去捉蚱蜢,到了村子就直接跑回家,不搭理他,我才不要去和他捉蚱蜢。 我哥刮了下我的鼻子,笑我小骗子。 我说那都是你教给我的,我是小骗子,你是大骗子。 我哥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我会顶嘴了。 我哼了一声,龅牙中午还抢了我几块肉,他怪我,早上老师来的时候没有叫他。我巴不得他被老师抓到,谁还会去叫他。 我哥问我,为什么巴不得他被老师抓到啊? 我说他跟我总是吹牛逼,还抢我的包子。他吹他哥很厉害,还问我,我哥跟他哥谁厉害。 我哥笑了,那谁厉害啊? 我说那肯定是我哥厉害啊,我哥是明年的县状元,他哥就是一坨便。 我哥笑得桶更晃了。他摸了下我的头,脸都笑红了。 我抬起下巴,我用得没错吧?你上次教我的,便就是粪的意思。 我哥笑得弯下了腰。 大桶掉在了地上,震得我屁股一麻。我哥重新挑起桶,说你用得没错。 便就是粪的意思,十班的李文y就是一坨便。 我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的,那肯定呀,我是谁,我可是明年县状元的亲妹妹! - 今天的夜晚也好热,我和我哥走在田埂上,看见铁柱家种的玉米已经好高了。 玉米地里窸窸窣窣的,我小声跟我哥说,我们快去看一下,地里肯定有人在偷玉米,把他逮住抓到铁柱家去,给铁柱哥兴师问罪! 我哥点了点头,把桶放下。带着我弯腰钻了进去。 我哥身子高,弯着弯着就变成蹲下来走了。 我拉着他,带着他偷偷摸摸往空子里钻。 地里时不时有小飞虫掉到我哥头发上,我赶紧屈指把他弹掉,不让它钻进我哥的头发里,下一堆蛋崽崽。 动静声近了,我听见了有人掰包谷的声音。 我跟我哥屏气停下来,透过叶子间的空隙,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偷。 地里一直细细碎碎的,我看见有一个玉米掉到了地上。 它往我这边滚了一下,是一个头部长虫坏掉了的玉米。 掰玉米的声音还在继续,又一个坏掉的玉米滚了过来。我看着枯掉了的玉米头,气打不过一处,没想到这个半夜偷包谷的玉米贼竟然这么理直气壮,还给好坏玉米给挑起来了! 一想到铁柱家对我家还挺好的,我有时候中午回不来他会送饭给奶奶吃。怒火瞬间烧到我的嗓子眼,我越想越气,刚要上去抓这两个玉米贼,我哥突然拉住了我,蒙住了我的眼睛。 他指间合得很紧,手掌贴住了我的双眼。 我感到奇怪,转了几下眼珠子,找到了指间的一小缝隙。 我透过细缝往外面看,看见了前面一高一矮的两个玉米贼。 那两个玉米贼抱在一起,他们和我和我哥一样,在亲嘴。 亲得很响,我猜着这两个玉米贼还是一对兄妹。 兄妹…… 我想了一下,村子里面是兄妹的,除了我和我哥,还有就是成才哥他家。 可是成才哥他家的妹妹今年才三岁,我看矮个子的那个玉米贼,跟高个子的身高没相差多远。 嗯,那还是谁呢? 我还没想到,就看见那个高个的玉米贼把手伸到了矮个的衣服里。 衣服碰到了叶子,玉米叶轻弹了一下,遮住了矮个子的腰。 我看见矮个的手好像在扯高个子的裤带。裤子拉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 细缝突然消失了。 我听到前面有奇怪的声音,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像是我洗澡的时候,我哥给我搓澡的嗤嗤声,又像我跟我哥玩水时,我手掌打到水面的啪啪声。 我听见了呻吟。声音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 我闭上眼睛仔细听,好像是村里的…… 我哥突然抱住我,把我从玉米地里拉了出来。 他重新挑起扁担,不看我。 我还想坐到大桶里去,但是我哥一挑起,就直直往前走了。 他走得好快,我有些莫名其妙,我哥把我给落下了,他大步走到另一边田埂,我追过去,喊住我哥。 我哥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我看见他的眼睛很亮。 我哥放下桶,把我抱到了里面。 我哥离我很近,我看见他的脸颊好红。 我问我哥,是我重了吗?为什么他才挑了我这一会儿,脸就变得好红啊! 我哥没有回答我。 他闷闷走着,桶晃得好厉害。 吱嘎吱嘎,晃得我头晕晕的。 我站起来,撑着木桶边缘,扭头再看向玉米地,突然想起来,那是村里毛二姐的声音。 毛二姐很高,她是成才哥的媳妇。 那刚刚玉米地里的就是毛二姐和成才哥咯? 可是他们家不是也种过玉米,为什么要去偷铁柱家的玉米啊? 我哥说,可能是晚上太黑了,他们找错地了,以为这块是他们的。 我想了一下,觉得我哥说的对,他们两家地离得还真挺近的,夜晚黑了,地容易找错。 我哥摸了摸我的头,说这事不用跟铁柱哥说了,这只是一场乌龙。 我问我哥,乌龙是什么意思啊? 我哥说,乌龙是误会的意思。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个误会啊。 我又学到了一个新词。 4村长家的牛奶 穿过长草遮挡的乡间小道,井面上弯月的倒影随风荡起了层层涟漪。 四周凉快了起来。 地上湿湿的,泥巴沾到了我的鞋子上,我哥提着桶,来到了井边。 井里的水冰冰凉凉的好舒服,我蹲下来问我哥,我可以在这里洗澡吗? 我哥勺着水,说不可以,要回家洗。 我想了一下,那好吧。我坐到大石头上,看着我哥勺。 花蚊子在我耳边嗡嗡飞,吵得我好烦。我抓了几下,没抓到。小腿突然痛了一下,我弯下腰,看见有只大蚊子扒在我的腿上。 我一巴掌呼死了它,血沾了我一腿,我走到我哥身边,扑起凉水冲腿上的蚊子血。 水边的蚊子好毒,我的腿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我哥给我掐了一下,拿勺子淋着给我挠,挠了几下,我没那么痒了,又重新坐回石头上,撑着下巴看我哥勺。 我哥很快就勺满了两大桶。他坐到我旁边,握住了我的手。 我哥手上的茧子磨着我,我和他十指相扣。 四周有青蛙在叫。偶尔有风吹过,掀起我的裙摆。 我问我哥,为什么一到夏天青蛙就爱叫起来了? 我哥说,那是青蛙在求偶。 我问我哥,什么叫求偶? 我哥说,求偶是寻找一生伴侣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问我哥,那我可以跟你求偶吗? 我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不可以,我是你哥。 我问我哥,为什么不可以?我想我哥当我一生的伴侣。 我哥没有回答。 他站起来,竹扁担挑起两大桶水。 我哥说,夜晚太黑了,他要我走前面,他在后面跟着我。 我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就停下来等我哥。我哥挑着两桶水,走得很缓很稳。 水波面轻轻荡漾,微微淌出的井水渗进了泥地里。路过玉米地的时候,我停下来往里张望,毛二姐和成才哥已经回去了,玉米地里很安静,只留下很轻的咔吧声。 我想到他们在里面亲嘴,我也好想跟我哥亲嘴。但是我哥跟我说,这是我和他的小秘密,就跟秘密基地一样,只有我和我哥知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_ 我和我哥回到了家。我去屋里看了奶奶,奶奶已经睡着了,呼噜很响。 我哥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我脱光了衣服,坐到了里面。 我哥搬了张小板凳,放在了我的面前。门关上,我哥勺起水,给我洗头发。 我仰头看着我哥,把他拉下来和我亲嘴。 我哥的小胡渣扎到了我,我突然想起玉米地里,成才哥亲着亲着就掀起了毛二姐的衣服,我也亲着亲着,掀起了我哥的衣服。 我像成才哥摸毛二姐那样摸向我哥,我哥拿掉我的手,问我突然摸他干嘛? 我说,我想和你一起洗澡。 我哥说,他已经洗过了。 可是我哥挑了那么远的水,衣服后背已经湿透了呀。 我哥无奈笑了一下,脱掉了上衣。 我摸着我哥脖子上凸起来的两块,问我哥这是什么? 我哥说,这叫锁骨。 我摸了一下我自己的,问我哥,我有吗? 我哥说,你也有。 我继续往下摸,我摸到我哥胸口凸起的两颗粉红色球,问我哥这是什么? 我哥说,这叫乳头。 我低头看了一下我自己的,我也有两颗乳头。 只是为什么我哥的乳头旁边鼓起来的,我没有鼓? 我哥说,你还没有开始发育。 我问我哥,发育是什么? 我哥说,就是相当于青春期。 我问我哥,那青春期是什么? 我哥愣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我点点头,打算放假回去问问母老虎。 我摸到我哥肚子上硬邦邦的,我摸了一下我自己,肚子上软软的。 我问我哥,为什么他肚子这么硬啊?是吃坏肚子了吗? 我哥说,这个叫腹肌。你挑了担子,也会长腹肌。 我想了一下,挑担子太累了,我不想挑。 我看了一圈,觉得该摸完的都摸了,除了腹肌,我哥有的我都有。 我不理解,毛二姐身上有的东西成才哥也有,为什么他要摸毛二姐啊? 我哥给我洗头发的手停了。他支支吾吾,说他应该摸的是他身上没有的东西吧。 我问我哥,毛二姐身上有哪些东西成才哥没有啊? 我哥抿了一下唇,说毛二姐是女人,成才哥是男人。 我有些不理解,我也是女人,我哥也是男人,可是我跟我哥身上都一样啊。 我哥不说话了。 洗完头,他开始给我搓胳膊。 我站起来,给我哥搓。 我哥搓的时候手臂总会鼓起来一坨,我抓了一下他鼓起来的那一坨,也好硬啊。 我伸出我的手臂跟我哥比了一下,想起前不久母老虎教给我们的,要是把我哥的手臂分成三份,那我的手臂就占了我哥手臂的三分之二。 我低头又看了我哥一圈,想想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看到的呢? 我想起毛二姐去拉成才哥的裤带子。 我也弯下腰,去扯我哥的裤带。 她扯了裤带后,还把裤子往下拉了一下。 我也把我哥的裤子往下拉了一下。 当时成才哥好像弹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哥裤子拉下之后没有弹出东西,里面还有一条深色内裤。 内裤下有凸起来的不小幅度,软软的,像是藏了几只刚出生的小鸡仔,翻着肚皮给我摸。 我哥突然收回手,提住了他的内裤。 他眼睛瞪大,问我突然扒他裤子干嘛? 我说我看见毛二姐把成才哥的裤子扒下之后,成才哥好像弹出了一个东西,长长的,粗粗的,像玉米形状一样。 我哥的脸又跟之前给我荡秋千的时候一样了,好红好红。 我把我哥的内裤扒下去,我说,我要看你的玉米。 我哥说,那个不叫玉米。 我蹲下来,问我哥,那那个叫啥? 我哥吞吞吐吐,说那个叫阴茎。 我点点头,我要看我哥的阴茎。 我哥不给我看。他把裤带拉紧扣,手指微微发抖差点打了个死结。 我要看。就去挠他腰子。我哥最怕痒了,我挠了没一会,他就答应了。 他拉下裤子,把他的阴茎掏了出来。 我摸着我哥的阴茎,对比一下我身体的位置,我发现我没有阴茎。 我懂了,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我抓着我哥的阴茎,把它举起来,我发现它下面还吊着两颗球。 我问我哥,这两个球是什么? 我哥又抿了一下唇,说这两个是睾丸。 我问我哥,睾丸是干什么的? 我哥脸更红了。他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摸了。 我不开心了,问我哥,为什么不让我摸? 我哥支支吾吾的,卡了半天没说话。 我盯紧我哥的睾丸用力抓了一下,里面好软。 我又捏了一下,手感好舒服。 我突然发现,我哥的阴茎变大了。 他之前是软趴趴的,现在变得硬挺起来。 我觉得好神奇。 我又捏了一下我哥的睾丸,他的阴茎又大了一点。 我握住上头的阴茎,它的头头那还有些小黏物。 我沾了一点,举到我哥面前,问我哥,这个是什么? 我哥拿开了我的手,不看我,说话又卡了。 他说这个叫精液。 我点点头。 我闻了一下,有点像村长家里养的母牛接的奶气味一样。我尝了一下,味道也一样。 我懂了,原来我哥也有牛奶。 我哥脖子根也红了,他看着我,眼睛好亮。 我想跟村长家挤牛奶一样,挤我哥的牛奶。可是我挤不出,我哥的阴茎涨得好大,它变紫了,扯着我的虎口,我握不住它了。 我想松开手,我哥却突然抓紧了我的手。 他低下头,和我亲嘴。 我哥的手在上下撸动,我的手也在上下撸动。 他的手动得好快,擦着我的虎口火辣辣的。我哥在呻吟,他亲着我,舌头在我的嘴巴里乱转。 舌头转得我好痒。我咬住我哥的舌头,不给它动。 我哥不呻吟了。他呼吸炙热,用力抱住我,硬胸膛压到了我的乳头上,我哥抓着我的手越来越快。 有什么东西喷到了我的肚子上,黏糊糊的,烫到了我的肚皮,四周的牛奶味好重,我抬起手,接住我哥的牛奶。 我哥额头抵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他亲着我的嘴,动作好轻好轻。 我捧着我哥的牛奶给他看,他把我拉出来,勺水给我冲洗着。 我抬头看见我哥的嘴也好红。 我喜欢我哥的嘴巴,更喜欢现在红红的嘴巴。只要一红,我哥整张脸就变得鲜活起来。 我哥给我搓着手指,说那个不叫牛奶,叫精液。 他的眼睛还是很亮,说那个东西是不能吃的。 我点点头,可是我觉得我哥的精液很好吃。 我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板着脸严肃说,以后都不能吃。 我捂着我的额头,说,那好吧。 我哥说不能吃,那肯定就是有毒,上次我摘了一颗毒果子,我哥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5玉米茎 后来我哥给我搓得都不用力了。 搓了没一会,他就说搓完了,要睡觉去了。 我不让他走,我要他给我穿衣服。 我哥给我套衣服的时候还套反了。左袖子还给插到了我的右手上,我被衣服包束着,手臂动也动不了。 我不高兴地喊我哥名字,他才反应过来,重新帮我穿了一遍。 我现在头发还是湿的,我哥说过湿发不能直接上床睡,睡了头上会长满虱子。 我就搬着小板凳的和我哥坐到了楼顶。 我哥岔腿坐在我侧面,拿蒲扇给我扇着风。 楼顶有凉风,今天的星星也好多,明天肯定也有大太阳。 我仰头跟我哥说,我们明天去镇上赶早闹子吧。 我哥头低下来,摸着我的头说,好。 他长眼尾上扬,乌黑的眼珠子里有亮水光。我突然发现,我哥的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星星贴近,我哥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捧住我哥的脸,作为交换,我也亲了亲我哥的额头。 蒲扇继续扇动着,我听见了后边地里的蛐蛐声。 今天的夜晚好热闹,地主家那边说话的声音都传到我家这边来了。 我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我哥在后面给我梳着头发。 他梳着梳着,轻轻哼起了小曲。 我问我哥,他在唱什么? 我哥说,他在唱他们学校一到放学就会放的歌。 唱得好好听,我也要学。小板凳搬到我哥旁边,我哥哼一句,我也跟着哼一句。 我哥说你这个调不对,要再往上升一点。 我听我哥的,把调哼得再高一点。 我哥说这个太高了,你听我再哼一遍。 听完他哼的,我觉得我和他哼的就是一个调。 但是我哥哼得好好听,我就是哼不出我哥的那种感觉。 我哥轻哼着,不厌其烦地又教了我几遍。 我哼着哼着,能找到我哥的那个调了。 我哼出来给我哥听,我哥听了直点头。他笑着轻捋我的额发,说小颜真聪明,一学就会。 我被我哥夸得开心,鼻子要翘到天上去。 我说我是谁啊?李昱他妹,年级第一他妹。 我哥问我,你从哪里听到的呀? 我说斜刘海。他今天跟一个蛇精脸打着电话,突然把手机举到了我面前。然后说,这是年级第一他妹。 我哥弯起的嘴角慢慢平了。 他问我,斜刘海还说了什么? 我想了一下,斜刘海还说我小脸出名了。 我问我哥,出名是什么意思? 我哥皱眉抿了下嘴,说,不好的意思。 他喊我,以后遇到斜刘海离他远一些,他很讨人嫌。 我懂我哥的感觉,毕竟我也挺讨厌龅牙的。 …… 我哥的房间又闷又热。我把窗户全部打开,虽然凉快了不少,但是蚊子多了,还喜欢咬我,我没办法,只能把窗户给关上。 屋子又开始热了。还好我哥铺了凉席,冰冰凉凉的,我睡在里头,我哥睡在外头。 我哥靠着我,轻轻给我扇着风。 屋子里闷闷的,我哥身上又好热,我离他远了一点,风又小了,越来越小,我翻了个身,发现扇子不动了。 我贴近我哥,发现我哥在轻声打鼾。 我撑起来,看着我哥。 我有两个星期没见我哥了。我哥的睫毛长了一些,眉毛浓了一些,嘴巴上还有点小胡渣。 我看见我哥紧闭着的唇,突然好想撬开它。 舌头碰到了硬邦邦的牙齿,我哥睁开了眼。 他揉着我的头迷迷糊糊说了声别闹,又眼皮子垂下,合上了眼。 我现在精神倍儿棒,我睡不着。 小时候睡不着我就爱摸我哥的衣服,但是今天我摸着我哥的衣服也睡不着。 我四处摸,我哥又醒了一下。他翻了个身,躺平睡。 又过了好久。 我找不到什么可以摸着舒服点的东西了。 睡不着,好难受。有什么可以摸着舒服点的东西? 我突然想到了我哥今天教我的那两颗睾丸。 我哥睡觉不喜欢系裤带,我把手伸到我哥的裤子里,摸着我哥的睾丸。 它的边边软软的,里面还有个小球在动。我摸着好舒服,没一下,眼皮子就重了起来。 我躺到我哥旁边,跟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一上一下,渐渐半晌,脑袋也变得迷糊起来…… 早上又被铁柱家的公鸡给吵醒了。 视线有些灰蒙蒙的,我想抬手揉揉眼睛,却被一个硬热的东西给挡住了。 很奇怪,我爬起来,想看看那个挡住我的东西是什么。 我拉下我哥的裤子,一个长长粗粗的东西弹了出来。 我哥昨天跟我说,它好像叫什么茎。 我提起它,左右看了一下,它的形状像玉米,应该是叫玉米茎吧。 突然,我的后脑勺被一股强力猛得压下。玉米茎磕到了我的嘴巴,我有点痛,想喊我哥,刚张开嘴,玉米茎就伸了我的嘴里。 我哥压着我的头,玉米茎戳到了我的嗓子眼。我有些想吐,想抬起头,但是我哥力气好大,他压着我的头,不给我抬。 我哥在喊我。我回答不了。 嘴巴闭不上,口水流到了我哥的睾丸,流了好多,黏黏的,我吸了一下,合住了我的嘴巴。 口水不流了,玉米茎一直在戳我的喉咙。我被它戳得又想吐了,刚要张开嘴,一股温热的东西突然喷进了我的喉咙里。 它和我的口水混在一起,我被呛到,一口咽了下去。 我嘴巴里全是涩涩的牛奶味。 它们充盈着我的整个口腔,顺着管道爬进了我的胃里,我大脑乱了一下,突然变得很惶恐。 昨天我哥才说过这个牛奶液不能吃的,我现在吃了,我会不会死? 我使劲扳开我哥的手,摇醒了我哥。 我哥迷迷糊糊,看到我的时候呆了一下。 他脸有点红,他不看我。 我现在好害怕。我掰开我的嘴,伸出我的舌头,问我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哥瞬间清醒了。他慌张地捧着我的脸,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哭着跟我哥说,我吃了我哥的牛奶液,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哥表情僵了,他问我什么时候吃的? 我说就刚刚,你压着我的头,不给我起来,还把玉米茎戳到我的嘴巴里,我好想吐。 我哥脸全红了。他呆呆地看着我,问我他刚刚全射到我嘴里了? 我不知道射是什么意思,我就说牛奶液全到我嘴巴里了,我不小心咽了进去,你昨天说这个不能吃的,我刚刚吃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我真的好害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哥了。我不想死,没时间了,我赶紧擦干眼泪,瞪大眼睛看着我哥,我怕我现在再不看,等会死了就看不到我哥了。 我哥抬手给我擦着眼泪。他柔声说那个吃了不会死,就是会对身体不太好。 我问我哥,真的吗?那个东西不是和毒果子一样有毒吗? 我哥说真的,那个东西没有毒。 我放心了。我赶紧抱住了我哥,把鼻涕擦到了他的衣服上。 鼻涕擦干净了,还有点留在我的鼻子里,我吸了两下,要亲我哥的嘴。 竟然没毒,那我以后想吃了是不是都可以吃啊? 我哥突然不给我亲了。 他扭过头耳朵对着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扳过他的脸,要他正视我。 我哥的脸还是好红,他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我。 我好奇怪,为什么我哥不看我。 我哥支支吾吾,说他要去冲个凉水澡。 我不理解,这跟不看我有什么关系。 我哥没回答我。 他拿掉我的手,急急忙忙下了床。不小心穿错了鞋子,两脚一打岔,屁股坐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摔得好响。 6米粉老店 我哥捂着屁股走了。 我一个人盘腿坐在凉席上,闻着房间里浓浓的牛奶味。 味道太重,我推开了窗户。 仲夏清晨的阳光洒满微湿田地,我撑着窗台往外看,屋外一片晴朗。散落茅草根的田埂上好多娘娘挑着担子在往村外走,竹筐里嘎嘎乱叫的鸭子养得又肥又鲜,还有几只鸡,毛发顺得油光发亮的,一看就嫩得好吃。 突然好想吃烧鸡啊。 我从书包里拿出母老虎发给我们的听写纸,把‘想吃烧鸡’写到了清单最下面。想到昨晚烦人的蚊子,我在角落里添了个大大的‘蚊帐’二字。 上个蚊帐放柜子里被老鼠咬坏了,今天我和我哥去镇上赶早闹子可得要买个新的。 _ 我哥洗完澡出来,身上裹着我喜欢的丹桂花香。我抱住他狠狠闻了一口,果然是我在集市里选了好久才选到的香皂味道。 我哥的头发还有些湿,它们扒在我哥的额头上,曲成了一个月牙小卷。 我哥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他拿开我的手,喊我去柜子里挑衣服。 我看着满柜子的小裙子纠结了好久,选了一条新买的的白色蓬蓬裙。我喜欢两条肩膀带上的小花球,它们小小的连在一起很漂亮。我哥买的时候也说,我穿这条最好看。 我哥换好衣服就给我扎辫子。 他把我的鬓发梳到耳后,扎了两个羊角辫。 我提着裙子跑到镜子前臭美了一下,转了个圈圈,问我哥好看吗? 我哥笑着说,好看。 我又转了两圈,越看越满意,拉起我哥说,我们走吧。 我哥说,还缺了个东西。 我有些疑惑,还缺了啥? 我哥找了一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编织草帽。他给我带上,说等会会有大太阳。 我们下楼后,先去把奶奶扶了起来。 我哥把奶奶背到椅子上,我去灶房里给奶瓶加水。 把奶瓶给挂好,蒲扇也在奶奶拿得到的地方,我哥跟奶奶说,我们去镇上买东西,一会就回来。 奶奶絮絮叨叨,说李昱一定要拉好妹妹。 我哥握住我的手,举到奶奶面前给她看。我们十指相扣,我哥抓得很紧。 奶奶满意了,笑呵呵说你们去吧。 刚和我哥走到楼下,就看见铁柱哥开着三轮车经过。他车上装着一车小鸡,问我们也要去镇上吗?他要去闹子上卖小鸡。 我和我哥上了车。我们手拉着手,坐到车斗里的小板凳上。 铁柱哥的小媳妇三平姐坐在我们旁边。她的左边迭放了好多又高又大的篼筐,最里头那个又大又矮,装着的小鸡叽叽乱叫,有几个想飞出来,被三平姐一手抓住,又捏了回来。 三平姐人很好,她看着我们两人什么筐筐都没带,就给了我们了一个篼筐,说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可以装进去。 篼筐都能装下我了,我哥背起来,刚刚盖完他的背。 我哥说别人给东西都要说谢谢,我跟三平姐道了谢。三平姐摸着我的头,夸我真懂事。 我嘿嘿笑了一声,弯下腰看筐筐里的小鸡。 小鸡毛绒绒的,它们看见我的手,都围了过来,我手动了一下,它们又全吓跑了。 有几个跑得慢的,被我手指戳到屁股,它们吓得乱飞了起来,要飞出篼筐了,我赶紧把它们攥住,放了下来。 我之前也想养小鸡,但是奶奶又动不了,我哥又住校。我上学也没有时间照顾它,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车子开到平稳的乡路上,铁柱哥开快了一些。 早上的风好凉快,吹得我有点冷。我忍不住贴近我哥,扯着他的衣服贴我手臂。 我哥无奈笑了一下,抱住我,给我擦热手臂。 三平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说我和我哥感情真好,不像她,跟她哥一见面就打架。 我嘿嘿一笑。自豪地说,我哥可宠我了。 我喜欢我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跟我哥打架。 三平姐问我哥,明年想考哪个大学呀? 我哥说,想考北方的大学。 三平姐说,那么远,去那边车费好贵的。 我哥笑了一下,说想带我和奶奶去北方生活。 三平姐没问了。 她编着筐儿,说,其实我也好想去北方看看。 铁柱哥在前面插话,说等俺卖完屋子里的鸡,就带你去北方玩。 三平姐笑着说,车费太贵了,两人来回的车费抵一家子三个月的伙食。 她摸了下肚子,而且宝宝要出生了,出生后还有奶粉钱,读书钱,什么什么都要,哪有那么多钱出去玩呀。 我有些好奇,三平姐怀宝宝了吗? 她的肚子有点鼓,我摸了一下,圆圆的,像西瓜。 三平姐说是呀,宝宝已经有四个月啦。 我又摸了一下,真的好像个西瓜。 我问三平姐,宝宝是在这个西瓜里吗? 三平姐哈哈大笑起来。她摸着我的头跟我说,是在这个西瓜里面。 铁柱哥也笑了,他说宝宝还会在西瓜里面动呢。 还会动的西瓜宝宝,好神奇,我也想要一个。 我问三平姐,我要怎样才能有宝宝呢? 三平姐笑呵呵地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 原来要长大后才能有宝宝。我点点头,我想快点长大。 _ 车子很快开到镇上,我和我哥在铁柱哥摆摊的位置下了车。我哥问铁柱哥啥时候回去?铁柱哥说要到下午了,那我和我哥买完东西就先回去了。 闹子上人还不多,我和我哥来的早,看见旁边有家米粉店开了门。我想去吃米饭,拉着我哥走进小店,小店里人还挺多,我和我哥找空位坐下,刚吃上,外面突然停了一辆摩托车。 看了一眼,是龅牙和他哥。 斜刘海带着龅牙走了进来。他看到我和我哥愣了一下,翻白眼直呼了声晦气,越过我哥,带着龅牙走到了里面。 我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看见我哥现在的眼神异常的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哥这么凶的眼神,我有点害怕。 斜刘海端着盘子直接坐到了我哥对面。他撩起脚,把我哥正在吃的米粉碗一推,喊道,哟,这不是年级第一,老师的走狗,李昱吗? 汤汁溅到了我哥衣服上,米粉掉出了一半。 我哥直接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粉也不吃了,带着我往米粉店门口走去。 斜刘海在后面大声喊,装什么啊,谁知道你是真的年级第一,还是抄的年纪第一。说不定是走狗当多了,老师给透露了试卷答案呢。 我哥气得身体都在抖。 斜刘海转过来,还带了个小清高婊,屋里就有个老妪,真不知道你们俩那两分清高劲哪来的。 我哥直接走过去狠狠砸了他一拳。 斜刘海捂着脸发懵往后撞到了墙,我哥跨过椅子一把提着他的衣领,挥胳膊又打了他一拳。 斜刘海脸瞬间肿了。他阴着脸打回去,边打边吼,气急败坏,操你娘的李昱!别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有个成绩就很了不起了! 他朝后嚷,喊龅牙把我哥打人的视频给录下来,回去发给教导主任,让我哥今年的奖学金都给泡汤! 龅牙举起手机,我急忙抬手挡住镜头。抢过他手机往后退了几步,一把举过了头顶。 龅牙没我高。他站在我面前抢又抢不到,干瞪着我,要我把手机还给他。 斜刘海骂了句臭婊子,跟我哥又打了起来。 他想推开我哥,狰狞地要来抢我手上的手机。 我哥抓住他的手,不给他抢。 我哥跟斜刘海打到了地上。 他们滚到我的脚边,我哥脸也肿了,斜刘海举起桌上的铁碗,挥舞着就要盖我哥的头。 我尖叫了一声,来不及思考,蹲下去用力推开了斜刘海。 斜刘海往后趔趄了几步,举着碗朝我盖来。 我看见那个碗越来越近,底层的商标图猛得扩大,遮盖了我的全部视线。 我感觉我的鼻子突然痛了一下,眼前一黑,之后就没了知觉。 …… 等我有知觉的时候,我已经摔倒了地上。四周闹嗡嗡的,我的耳边全是知了尖锐的鸣叫声。 我的鼻子里好像流下了热鼻涕,它们沿着唇珠流进了我的嘴巴里,我吸了一口,是腥锈味的。 我伸手摸了一下,指尖鲜红,原来是出鼻血了。 我哥呆呆地看着我,龅牙也呆呆的看着我。斜刘海手垂下,我哥突然抢过碗,抬手往他头上用力盖去! 他盖得很凶,铁碗撞击头骨哐哐哐的,盖了几下碗底鼓起来了,我哥踹了斜刘海一脚,直接抡起了椅子。 斜刘海跌倒地上。他抬胳膊拦住脸,我哥掰开他的手,举起椅子又往他身上盖去。 周围人跑过来拉架。有几个叔叔冲上前拉住我哥,好几个姐姐跑过来给我擦鼻血。 我哥被拉住,眼睛又红又肿,他指着斜刘海,甩起板凳朝他身上扔过去。 斜刘海一骨碌爬起来往旁边走了大步,椅子摔倒了地上,年久失修,瞬间四分五裂。 我按照姐姐的指示低头往前伸,纸团塞进鼻子里,我只能张嘴呼气。 我哥甩开拉住他的人,蹲下来问我怎么样?鼻子还痛吗?有没有头晕眼花,想不想吐? 我摇摇头,我现在鼻子没有知觉了,头不晕,耳朵也不叫了,也不想吐。 我哥松了口气,扶着我慢慢站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指着斜刘海,喊到有种你再打,上一次的账还没算,我妹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把你作弊的事全校广播! 斜刘海捂着头对我哥龇牙,抓起龅牙,黑着脸跑了。 我的鼻子慢慢有了知觉。 我感觉差不多了,把纸拉了出来,它不流鼻血了。 我哥摸了摸我的头,他给老板付了钱,牵着我走了。 走了一半路了,他拉着我的手还在抖。我哥低头跟我说,小颜别怕,哥哥在。 其实我觉得我哥比我还怕。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我包紧它,在水泥路上缓缓走了好几分钟,它才平静下来。 我问我哥,之前斜刘海是不是做过很过分的事? 我哥说,之前我和他一个考场的时候离得近,他踢我凳子要我传答案给他,我传了。后来模拟考,他的位置离我太远,要我隔半个考场传答案给他,我拒绝了,根本传不了。之后他就一直喊人堵我,说我装什么清高。我没搭理他,后来他越来越过分,上次在村子里还对奶奶做那样的事,这次还欺负你,我真的忍不下这口气了。 我哥拧眉说,他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我点点头,那我以后远离点斜刘海。 毕竟我哥讨厌他,我也讨厌他。 7骗子街 我哥拉着我在洗手池前停下。 生锈的龙头有些难拧开,水流得细小。我哥沾着水,小心地给我擦拭脸颊。 粗糙的指腹搓得我有些生痛。我哥捧着我的脸认真地擦了好一会,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从兜里拿纸给我擦干,说好了,低下头,给自己洗脸。 我看见我哥颧骨还有些肿。奶奶说过,拿凉水敷一下肿的地方能消掉。 水龙头里的水是凉的,我接下凉水,捧了一大捧给我哥捂脸。 凉水没一会就从我的指缝里漏完了,我再捧一捧继续给我哥敷脸,淤青还没消下去,漏水把我的鞋尖给溅湿了。 我哥无奈笑了一下,摸着我的头,说我们去冰室里买冰棍敷吧。 我说好,我哥背起篼筐,带着我往街上走去。 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前面的冰室还没开门,我和我哥沿着屋子转了几圈,发现柴房口竖放的扁担上有一层落灰,估计张老板有事出去好久了,只能去找下一个冰室。 街上摆摊的大爷老奶都出来了。我和我哥转到新市场,看见大门口有个姐姐安静地站着,手里捧着一摞白边红栏的小书。 是故事会,今天又到了故事会发放的日子。 我牵着我哥走了过去,领了一本最新刊的故事会。 小书还残留着浓郁的墨香味,最后一页的搞笑短漫画还连着上一刊。我喜欢里面的故事,更喜欢晚上跟我哥缩在被窝里一起看漫画的时候,遇到对话框里认不得的字,我哥还会点着教我,一笔一画,怎么写,怎么读。 走进新市场,遮雨棚下的大街又亮又热闹。摊边有几个爷爷边洒水边吆喝,说自己的青菜从没杀虫,可甜可甜,买得放心。 我看见有个卖糖葫芦的爷爷出来了。他棍子上排排插满的糖葫芦好红好亮,里面的大山楂看起来格外酸甜可口,特别是里面最大串最大颗的那一个,嚼起来肯定特别清脆香甜。 我哥拉着我去买了一串。 糖葫芦拿到手,好重。 我走着走着,看见我哥眼睛一直在往糖葫芦串瞟。他喉结上下滚着,一副也很想吃的样子,我大方地举起我的糖葫芦串,给他先吃第一颗。 我哥咬下。他嚼着,眼睛亮哦,说好甜,快尝尝! 我看我哥嚼得开心的样子,连忙咬了一口。山楂一咬开,那股齁酸的涩味充满了我的嘴巴,我赶紧呸了出来,酸死人了! 我哥看着我吐,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吃了,要把糖葫芦扔了。 我哥连忙拿过,说可不能浪费粮食。 我看着他酸得眼睛都在抽,一口一颗硬是把酸葫芦全给吃完了。 扔了签,我哥的脸上还粘了糖汁。我把他拉了下来,帮他舔掉。 山楂外面的糖汁好甜啊,我还想吃。 我哥拉着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他有些仓促地偏过了头,拉着我匆匆往前走。 旁边有个白发爷爷骑着三轮车开过去,车上的喇叭大喊:老鼠药,蟑螂药,一闻就倒,一吃就死,药效顶呱呱,不死不要钱—— 车子快要擦到我,我哥拉了我一把。我撞到他硬硬的胸膛,觉得我哥的身体好奇怪。 心脏声嘭嘭有力穿透胸脯,热气渗过薄衣裹住了我的脸颊。我哥的手攥得好紧,我有些疼了。 我喊了他一声,他才松开手。 我哥回头看向我,眼底的情绪有些奇怪。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拉着我说,我们走吧。 _ 路上人很多了,我哥拉得很紧。他让我走在前面,两手抓着我的肩。 走过这一段人多的地方,前方的路变得宽敞了起来。 有个身上挂了很多气球的大娘站在那,腰腹上背着一个小包。 我哥走过去买了一个粉色小猪,把下面的线绕上我的手腕,扎了个蝴蝶结。 小猪飞到我的头上,飘得很高。 我哥拉着我的手,说这样就不怕我丢了。 我点点头,前面的人总是挡住我的视线,周边人又多,时不时往我和我哥这边插进来,好容易把我和我哥分散。 我哥带着我继续逛,我拿出我的听写纸,给我哥看需要买的东西。 我哥惊讶了一下,说你还记了这么多? 我点点头,是你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 我哥笑了一下,摸摸我的头,说我真乖。 他拉着我一个一个去找。 筐里东西多了起来,我们经过一个冰室,我拉着我哥去买冰棒。 我选了两根小布丁,我和我哥都喜欢吃这个,敷完脸刚刚可以吃掉它。 我们走出去,外面开始出太阳了。 我哥拿小布丁敷着脸,我撕开包装给我哥先吃一口。 我哥之前跟我说,冰棒一撕开外面的层冰吃了不好,吸一口要吐出来。 我每次都忘记,后来我哥说,以后吃冰棒都先给他吃。 我的小布丁快吃完了,我哥拿下他的小布丁,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周围开始热了。我哥看了看纸,就还差一个蚊帐了。 上次听村里的娘娘说,新市场的蚊帐不好,买蚊帐还得去老市场里买。 老市场离这有点远,我哥带着我在街上慢慢走着。 太阳光直射了下来,草帽挡住光线,我的掌心有些黏,张开手,发现我哥拉着我的手在出汗。 我抬起头,看见我哥脸上也出汗了。 后面的筐筐很重,我哥看着前路,身子往前弯了不少。 我踮起脚尖,帮他把脸上的汗珠给抚了下来。 前面人好多,有几个对面的总是往我和我哥中间挤,我手松开了一下,前面又插进了几个人,后背挡住我,我赶紧往我哥那边挤,拉住我哥,怕被人群挤开。 我哥把我拉过来,让我走他前面。 好不容易挤进老市场,里面人比外面人更多。 我哥把筐脱下来,给我抱住。 我贴紧我哥,抱着筐,走走停停,紧贴着。 又有人在挤,我抱紧筐,往旁边走开了一点。 他还在挤我,我好像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它一直在戳我。 我以为是我哥,没有回头。我贴紧他,喊了声哥。 身后人停住了,他开始伸手摸我。 他摸得太奇怪了,手上全是粗糙的皮,搓得我的腰很痛。 我突然心慌了一下,赶紧抱住筐往旁边又走了一点。大筐里全是我们那天新买的杂物,我怕他要偷我筐里的东西。 我往旁边他也往旁边,夹着烟臭味的呼吸喷在我头上,我抬起头,是个不认识的叔叔。 他对我笑了一下,手摸到了我的屁股。 他抓着我,把我屁股抓得好痛。 一股没由来的惊慌突然麻痹我的整个胸膛。 心脏绷紧咚咚乱跳着,我颤声着呼喊我哥的名字。 嗓子眼有些干涩,我喊得越来越大声。抱着的筐好重,它一直在往下掉。 陌生大叔把我往旁边挤,粗糙的手指掐住了我的后脖,我说不出话了,大脑害怕的一片混乱,手腕上的细线勒得我好痛,我突然想起,我哥说,他给我扎上气球就不怕我走丢了。 我赶紧抬头看气球,用力拉了好几下,想我哥快点找到我。 他把我挤到了边边。 再往旁边就是一个小巷子,排水沟里全是肮脏的臭垃圾!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挣扎着跳起来大声呼喊我哥。 我看见人群里有人举起手,他跳了一下,是我哥! 我哥在喊我,我赶紧回应他,周边人都在看,那个摸我的陌生大叔突然松手朝巷子里走了进去。 我哥扒开人群,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把筐筐放到地下,弯下腰把我抱了起来。 我哥的身体不停发抖,他嘴里一直嘟喃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李颜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我好委屈,我说那个陌生的叔叔一直在挤我,他还摸我,我以为是你,才往旁边走的。 我哥问我,他摸你哪了? 我扭身指指屁股:屁股,他摸我屁股。 我哥脸瞬间黑了,他问我他现在往哪里去了。 我指了下旁边的巷子,他往里面走了。 巷子里阴森森的,头顶全是钢棚。石阶上爬满了不少青苔,存满污垢的水管滴下的水都是发黑的,我哥赶紧抓起我,带我往回走。 我哥说,里面是骗子街,他想拐我走。 我想起他看我的眼神,心里更害怕了。赶紧拉住我哥,着急说我们快走。 我和我哥随便挑了个蚊帐,赶紧往回去了。 8小偷,户口,奶奶 天空蓝蓝的,浮云下的烈日转到了头顶。 我哥拉着我大步往回走,拐弯迈过村口标志性的樟树时,周围已经热得不成样了。 经过地主家的时候,我看见龅牙开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继续往村里走,推开绿木门,木椅上没有看见坐着的奶奶。 我哥朝着屋子里喊了几声,奶奶没有回答。 我今天一天都慌慌的,说不清的慌。 心突然针刺般的开始拧痛,胸口里咚咚乱跳,我哥松开抓着我的手,去屋子外的灶房里找奶奶。 我捂着胸口去奶奶屋里找,没有看见奶奶。 我哥回来去楼上找,我去外面找。村子路上没人,他们都出去逛闹子了,小商店也关门了,我走了好久,边走边喊奶奶,没有听到奶奶的声音。 走了好远,到我村和别个村的交界处了,我都没有看到奶奶。 我往回走,走到树荫下,经过成才哥家,看见毛二姐在带她的小娃。 我问毛二姐,看见我奶奶了吗? 毛二姐摇摇头,说刚刚一直在楼上给小娃喂奶,没下来瞅外面的事。 我继续往回走,穿过林子,看见龅牙紧张兮兮地从我家后边的铁门出来,他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走得很急。 我有些奇怪,小心地跟着他。 他到处张望,一下子跑进了自家屋里。 我越来越觉得奇怪,跟着他从后窗翻进去,缩在他家堆满杂物的阳台上盯着他。 我瞧见他拿的东西边边出来了。 四四方方,中间有一块黑的显示屏——那是我哥的游戏机! 胸口团着的气突然上堵我的嗓子眼,我愤怒地盯紧他,原来龅牙才是村里的那个小偷! 我看见他从纸箱堆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皮小包。小心翼翼把游戏机塞了进去,他把拉链拉上,蹲下去,又把皮包塞进了下面的箱子。 我盯着那个纸箱。等龅牙蹑手蹑脚走出房间,一关上门,我赶紧拉开窗户,撑起身子弯腰爬了进去。 一跳进屋里,我从纸箱底下抽出红皮包,抱起它,爬出窗户。 我跳下去的时候很响。我听见龅牙开门的声音了。 龅牙推开门呆呆地看着我,我抱紧包,扭头对他龇牙嘶了一声。 这可是我哥最喜欢的游戏机,龅牙他竟然敢偷我哥最喜欢的游戏机!! 那股怒火烧上了我的全身。我气喘不过来,抱着包越跑越快,跑到了我和我哥的秘密基地,掀开爬山虎,把皮包藏进了洞里。 秘密基地经过几天的下雨,洞口塌了一些。我爬进去有些费力,把包包藏好后,我看了下我和我哥藏在袋子里的钱,有些湿了,赶紧把它们拿出来甩了几下,甩着甩着,我突然发现钱少了好几沓。 之前有十几沓,现在只有十沓了。我疑心,猜了几个人,觉得他们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基地,想着估计是我哥拿去教什么东西了,干得差不多了,我把它迭好,又放了进去。 我回到家的时候,大门前的院子里围满了人。 那些出去镇上的大娘大爷回来了。他们放下东西挤成一个圈,站在我屋门前往里好奇张望着。 我有些疑惑,挤开他们,走进了屋里。 我听见了我哥哭的声音。 我哥哭得好大声,我有些奇怪。顺着哭声去找我哥,在我哥的房间里,看见他正抱着奶奶。 奶奶眼睛睁大,看着我哥。 我上去喊了一声奶奶,不知道我哥在哭什么。 奶奶没有回答我,我有些奇怪,又喊了一声。 奶奶没有看我,她眼珠子转也没转一下,直勾勾看着我哥,眨也没眨一下。 我突然有些不安。 我蹲下来,摇着奶奶的肩。 奶奶没有反应。 我凑近,发现奶奶的眼神很奇怪。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浑浊,目光没有对焦。 我有些害怕了。我拼命摇着奶奶,奶奶没有反应。 我大声喊我奶奶的名字,她没有回答我。 我摸着奶奶的手,她的手很凉。 她在这么热的天,手是凉的。 我摸向我奶奶的脸,她的脸也是凉的。 我跌坐在地上。 _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村长已经坐到了屋里的长椅上。 我哥已经没哭了,他眼睛又红又肿,看着村长。 村长说,现在你奶奶去世了,你们兄妹都是未成年人,户口要不就转到你们在外的妈上面,要不就转到镇上的福利院。 我哥声音有些沙哑,他问村长还有其他办法吗? 村长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改年龄,改成年,自己开一个户口,把你妹妹加到你的户口上。 我哥问,可以改吗? 村长叹了口气,可以是可以,就是最少需要这个。 他手指摩擦了一下。 我哥问,多少? 村长伸了个数字。 我哥说,改。 村长奇怪地看向我哥,你们有这么多? 我哥点了点头。 村长拍拍我哥的肩,说你们俩娃也挺可怜的,这件事不要对外说,改了年龄的话其他所有都要改,而且你得想好,改了的话,你的学籍要重新搞,还有,提前成年了,有些事你必须要提前明白。 后来他们说的我都听不见了。 我哥今年才15岁,他是要改到18岁吗? 村长看着我们,说明年帮我们申请特级贫困户补助金。 村长和我哥走了。 我在熟悉的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水还剩一半的奶瓶,包到一半的粽子,还有早上起床后,匆匆忙忙没来得急给奶奶迭好的夏凉被。 我走进我哥的房间,奶奶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我蹲在她面前,掀开白布看着奶奶。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突然去世,她早上还是好好的,她早上还对我们笑。 奶奶一个人走着很吃力,她为什么会来我哥的房间? 我觉得很奇怪,我好想奶奶醒来告诉我。 奶奶眼睛已经闭上了,我摸着她的身子,胸口的骨头已经很凸了。 我一直都知道奶奶的状态不怎么好,她今年开始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我哥背着奶奶去过医院,我坐在旁边听不懂医生说的词,但是我哥听了后脸色很沉重。 我还是想不通,奶奶为什么就这样去世了呢? 奶奶早上还在和我笑,她早上还叫我哥一定带好我。 奶奶前天还在教我包粽子,她手上拿着筷子,笑呵呵地教我怎么充糯米。 为什么奶奶就去世了? 奶奶的脸突然变得好模糊。 她好像在慢慢消散,连带着身体最后的温度,我快看不清她了,她在飘散,她在离我远去。 我拉不住她。 9搅屎棍 我哥叫醒我的时候,我已经趴在奶奶身上睡着了。 她的旁边围着好多绿苍蝇,我拿蒲扇把它们扇开,绿苍蝇转了个方向,又往我奶奶身上飞来。 我扇不开,苍蝇好多!为什么扇不开!这些苍蝇真惹人厌! 我哥在喊我,我不想听。这些苍蝇躲得好快,我拍不到!——为什么奶奶去世了连苍蝇也要欺负她!! 我哥拉住了我。 他抱着我,反复呢喃,说李颜,哥哥以后只有你了,哥哥一定会养着你的。 我哥抱得很紧,他的声音发抖,他的全身都在发抖。 我哥在哭,他哭得好大声。 我以后也只有我哥了。 我们把奶奶背到了秘密基地。 我哥说,先让奶奶在这睡一天,等明天早上再去镇上买棺材,给奶奶入土。 他把奶奶平整放好,盖上凉被,带着我弯腰走了出来。 我和我哥回了家。 外面已经黑了,三平姐来敲我们的门。 她叫我们晚上去她家吃饭。 我哥谢过她,说她家马上要有喜事了,沾着我们不太好。 三平姐没有说话,见我们态度很坚决,她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屋子里很热很闷。我和我哥随便吃了点东西,抱着凉席来到了平房楼顶。 我们铺上小席子,躺在了平地上。 天上没有星星,乌云遮住了月亮。我哥看着天,在发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 梦醒了,我还会像每天早上一样,叫醒我奶奶。 我哥抱着我,拍拍我的肩,轻声喊着,小颜,不哭,哥哥在。 还有哥哥在。 我现在,只有一个哥哥了。 _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去了奶奶房间。 奶奶不在房间里,我平静地接受了奶奶已经去世这件事。 明天是端午节,我把买来的艾叶挂在门上,往常这个时候,奶奶会笑呵呵说,好香,好香。 赛龙舟在县城的三板大桥,离村子很远,我也不打算去了,在家里包着还没包完的粽子。 我想着奶奶教我的方法,一个一个冲。冲了没一会,它散开了,我冲一个,它又散开了。 我看着我奶奶包好的那些,举起来,看了很久。 我想着,就这样算了吧。 我哥下来了,他抱住我,给我擦着眼泪。 我哥也不会包,三平姐早上来敲门,给我们送了几个粽子。 奶奶包了八个,我回三平姐四个。 三平姐摆手不要,把门关上,跑回了家。 我看着三平姐给我的粽子,心里空空的。 我奶奶真的去世了。 我好难受。 我哥在灶房里给我喷粽子,我洗干净手,坐在门口扯着艾叶发呆。 前面突然来了几个人。我抬起头,看见地主一家走了过来。 地主长得贼眉鼠眼,老婆前几年跟别人走了,现在有了点小钱,爱吹牛逼,村里人都叫他地主。 地主怒气冲冲,龅牙跟在他后面畏畏缩缩,一直低着头。 斜刘海趾高气昂,指着我叫嚣着小偷还包。 我继续扯着艾叶,不搭理他们。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问龅牙,是不是我偷了包? 龅牙抬头看我,点了点头。 我脾气直接上来了。艾草甩到地上,指着龅牙,是你先偷我哥的游戏机的! 地主问龅牙,你偷了她哥的游戏机? 龅牙看着我,吞吞吐吐,说没有。 斜刘海在旁边说,游戏机值几个钱,你知道我爸一个包多贵吗?弄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我瞪着他。 周围人越来越多。他们围着我们在看热闹,指指点点,对着我说着什么。 我哥出来了,问我怎么了? 斜刘海在那里喊,早上打我的仇还没算,现在还敢指挥你妹偷东西?! 我哥问我,你偷什么了? 我说,是龅牙先偷你的游戏机的! 龅牙忙说,我没有我没有。 我瞪着他,死贱人不承认! 斜刘海在旁边搓火,你看你看,气急败坏,还骂起人来了! 地主走上来,把我的包包拿出来! 我哥挡住我,你先把我的游戏机还回来! 斜刘海说,我弟说了没偷就是没偷,没有的东西怎么还你!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跟地主玩得好的说,小颜妹你就把他的包还他呗。 铁柱哥来了,冲出来护住我们,喊道怎么一群人欺负人家两小娃啊! 斜刘海喊,她是小偷!她偷了我爸的包! 我终于理解到我哥说的,斜刘海就是一根搅屎棍的意思了。 周围人喊,小妹你到底偷了没有? 不说其他的你到底偷了没有! 我哥也在问我,小颜你告诉哥哥,你偷了吗? 我看着我哥。 我拿了。 我哥说,小颜,你把包包拿出来,就知道他是不是先偷我的游戏机了。 我把包包藏到了我和我哥的秘密基地。 我哥没说话了。 我去拿。 地主一家跟着我们走了,我和我哥的秘密基地藏不到了。 奶奶的尸体臭了,他们几个人没进来。 我进里面,发现我和我哥的袋子里只剩下三沓钱了。 地主的包包在那躺着,我拿出来,打开里面,确实有个游戏机。 那是我哥的游戏机。 地主脸都绿了,斜刘海还在那胡搅蛮缠,说就算我弟偷了你哥的游戏机,你也不能偷我爸的包!你游戏机值几个钱!我爸包多值钱! 铁柱哥说,你弟偷了就是偷了!小颜再偷,也是你弟先偷的! 村里人大多都巴结地主家,他们直呼,要我道歉! 你也偷了地主的包,地主的包比你家的游戏机更值钱! 铁柱哥一个人的声音被埋没了。 他的声音没有其他人的大,还有几个人喊,铁柱你再帮他们是想跟地主结仇吗! 铁柱哥没说话了。 我哥护着我,说要道歉也是龅牙先道!你弟错在先,我妹错在后! 斜刘海说,管谁错没错!谁偷的东西贵谁先道歉! 我哥瞪着他。他嘴斗不过斜刘海,抡起拳头就想打过去! 村里人更加来劲了,他们指着我和我哥,说没人管的娃就是欠教! 我哥气得眼睛都红了。 铁柱哥还想挤进来帮我们,但被几个平常跟他要好的人拉住,其他人围着我们指指点点,唾沫子喷到我脸上,我突然感觉好窒息。 我想离开这个村子。 最后是我先道了歉,村里人才散开。 龅牙畏畏缩缩地看着我,斜刘海指着我哥骂,走狗养出走狗。 地主家走了,我哥一直都护着我,等到人走光了,他才抱起我,说小颜,等奶奶葬了我们就走。 村里的习俗人死第一天要盖上白布,入棺放两天,第三天才能下葬。我哥去镇上定棺材,我在秘密基地陪着奶奶。 奶奶睡着的床单上好多奇怪的虫,它们踩在我奶奶身上,我一个一个捏下去,虫越来越多,我捏不完,捏着捏着,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站起来,看着站在洞口的龅牙。 他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不停跟我说对不起。 我不想理他。 龅牙过来拉我,说对不起我,请我去镇上吃好吃的。 我打掉他的手。 龅牙一直反复说对不起,喊我不要不理他,不要不跟他玩。 我走了出去。 龅牙一直跟着我,说了一路对不起。 我烦了,说我原谅你了。 龅牙又过来拉我,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吃了他才肯定我真的原谅他了。 我很烦,问他去哪吃。 他说带我去。 我跟着他一直走。往林子里越走越深,我看见前面有一个矮旧的茅草屋。四周阴森森的,直觉告诉我这很不对劲。我站住脚步,转身往回跑去。 跑了没几步,窸窸窣窣的茂草丛里突然走出了几个人。他们阴着脸地看着我,缓缓朝我这边围拢过来。 是斜刘海和龅牙的三兄弟。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的前面有斜刘海拦着,后面是茅草屋,左右是他的三兄弟,往哪边都不好跑。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斜刘海站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说,这小脸还真是出名。 10潮汐 他把我推进了茅草房里。 屋面很黑,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木门被拴上,他们围住了我,斜刘海蹲下来,掐紧我的手。 不安的预感强烈到了顶峰。斜刘海的五官变得扭曲。 房间里太黑了,我好害怕。我喊着我哥的名字,好想我哥来救我。 可是我哥去镇上买棺材了,他刚去不久。我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现在被锁在这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我哥回来后能找到我吗? 斜刘海拖着我,把我拖到柱子边。 后背撞到了一个突出来很尖的东西,我被震得全身发麻。尖凸凸戳着我背上的骨头很疼,我尖叫着,乱踢他,斜刘海绕到我身后,他从旁边不知道扯了根什么,喊另两人过来拉住我,把我双手绕到了柱子上。 那根线很硬,缠着我的手腕转了好几圈,勒着我腕上的小骨头,我卡在柱子上,手根本扯不出。 我心里越来越慌张,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我看见斜刘海裂到耳根的笑,他拍了下我的脸,开始脱衣服。 带着汗臭的衣服塞到了我的嘴里,我闭不上也吐不出。鼻子里全是一股恶心的汗臭味,宿食翻上了我的喉咙,斜刘海蹲下来掐着我的脸,叫嚣道,不是清高婊吗?让你清高,让你清高! 他开始掀我的裙子。 我踢他,踹他。他卡住我的腿,喊龅牙的两个兄弟过来拉我的腿。 他们压下我的膝盖,我发不了力。我的腿抽不出拉不回,他们控制着我,眯着眼睛看着我的下体。 斜刘海把我的内裤扒了下来。 他啧了几声,说还是个毛都没长的小处女。 我听不懂他说的意思,但我觉得这样张开腿好羞耻。我只有在我哥面前光着身子过,我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光过身子。直觉告诉我这很不对劲,我得快点离开,离开这个漆黑的屋子,找到我哥。 我开始用力抽回我的腿。 那两人放开,我抬腿踹,他们往后跌了几步,又上来死死压住我。他们举起我的双脚扛到肩上,往旁边岔开。 斜刘海站起来,喊龅牙,哥不是说带你了解女人结构吗?你看,这就是女人跟男人不同的部分。 他们对我的下身指指点点,斜刘海伸出手指,戳着我的下面,对龅牙说,哥教你操女人。 他手指不知道摸到了我哪,我有些痒,想踢他,那两人抬着我的腿,见我抽了又扣紧,用力往外掰,我的腿抽筋了,下身动不了,我努力直起身子,让疼痛缓解一些。 斜刘海脱掉了裤子。他把一个和我哥一样的东西抽出来,对着龅牙说,你看就是这个洞,插进去。 他拿着那个东西,往我下体戳。 那个东西顶着我平常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口,擦着口子外面的皮,插了进来。从口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疼痛感传了上来,它还在深入,我的下体要撕裂了,它扯着我的皮,挤压着我的肉,疼痛感越来越大,我看见它全部插入了我的体内,它顶着我,我看见斜刘海俯下来恶心的脸,他笑得扭曲,那东西开始往外抽插。 每插一次,撕裂的感觉就加重。斜刘海扒开口子上鼓起来的两小肉,他插着,说真干。 太痛了,我开始挣扎。我抽回我的腿,用力踢着斜刘海。 斜刘海骂了句娘,扯着我的头发,插得更快了。 我的口子要烂掉了。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它就像是活生生把我的小口挤开,撕裂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我的后背,那东西突然抽了出来,接着是比刚刚更痛的分裂感,我感觉我的下面在流什么东西,我看不见,鼻子里全是衣服的汗臭味,我害怕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我哥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李昱——在哪——哥,你在哪—— 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我喊不出。 太疼了,我止不住我的眼泪。 我的口子在抽搐,它一吸一合,在流着什么。 我用力夹紧我的腿,这样疼痛来的时候会缓解一些。 斜刘海骂着臭婊子,上来扳我的腿。 我夹得很紧,不给他扳。 下面还是一阵一阵地发痛,膝盖的两个骨头用力挤着,它们带来的痛感盖住了口子带给我的疼痛,我的腿在发抖,我全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我哥不在——为什么我哥还不来救我—— 斜刘海喊着龅牙和另外一个人过来扳我的腿。 他们手指抠着我的腿,拳头锤着我的膝盖,我的膝盖要裂开了,我合不住了,斜刘海扳开,他踩着我的右膝盖,把我的右腿踩到了地上。 另外两个人又抬起了我的腿,这次比上次抓得还要用力,他们肩膀卡住,我现在一点都动不了。 大腿打开之后,我的下体又开始痛了。这次比上次还要痛,我抠紧我的手指,只能流眼泪。 身下已经不流了,我低头一看,地上滴了好多血。 斜刘海提起裤子,拍拍龅牙的肩,哥刚刚插进去的那个洞,你看见了没有? 龅牙畏畏缩缩,抬头看我。 斜刘海皱眉,你怂什么,都满12岁了,连个女人都不敢上,怂货! 龅牙吼道,我不怂! 他拉下裤子,拿出了和斜刘海一样的东西。 那个东西又插进了我的下体。 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身体里动。 臭味充满整个房间,我不想看见他们恶心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出来了。 热流从我口子里流了出来,我听见斜刘海在说,怎么这么快就射了。 空间里充满了腥臭味。我睁开眼后,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了。 我哥为什么还不来?我哥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我好害怕,我好难受。我已经痛得没有力气挣扎了。 斜刘海说,你们还有谁想来?小处女,干净得很。 那两个男的松开了我的腿。 我的腿撞到了木柱上,我的整个下身都没有了知觉。 我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屋子里很黑,我看见我哥在角落里笑着看着我,眼睛在发亮。 我看见我哥踩着七彩祥云,从天上飞了下来。我踩到了祥云上,和我哥肩并肩,我哥说,带我回家。 我们回到家,奶奶笑呵呵地站起来,说回来啦,我给你们买了最爱吃的酱香饼。 我们吃着,屋子里都是酱香饼的香味。我找了酱最多的那块,喂给了我哥。 我哥喊着好吃,亲了我一口。 奶奶摇着扇子,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我哥吃着吃着,说我的那包比他的好吃。他扔掉了自己的那包,过来抢我的,奶奶蒲扇盖了下他的头,叉腰大喊:李昱不能欺负妹妹! 我哥被奶奶打怕了,赶紧蹲下来抱头求饶。 我捡起我哥的那包,把里面酱多的挑出来吃光了。 我哥还来要抢我的,我赶紧护住,跑了起来。我哥在后面追着我,喊着把酱香饼还给我!奶奶在后面追着我哥,喊着李昱要让着妹妹! 我跑到绿油油的大草原上,鞋子太过碍事,我踢掉了它。微风些许,小草戳到我的脚窝窝,我被痒得跳了起来。我哥也脱了鞋踩进来,他还没走几步,就被痒到摔到了地上。 我哥最怕痒了。 他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滚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手拉手,一起躺在大草原上。 天空很蓝,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 我哥说,小颜,我们离开这个村子,带着奶奶,一起去北方生活。 奶奶也躺了下来。她笑呵呵,撑着身子给我们扇风。 奶奶说,好,我们三人一起去北方生活。 天黑了,我要回家了。 我从草地上爬起来,身边的哥哥和奶奶突然消失了。 我站起来,要找到他们。大草原上空荡荡的,我想呼喊,但嘴巴被堵住,它很臭,我喊不出声。 我想要离开这个草原。 我开始奔跑。 阵发阵发地撕裂胀痛感充斥着我的整个下身,我的胸口突然刺痛起来。 小草突然变成了粗糙生硬的绳子朝我袭来,它们桎梏着我的脚裸开始往里拉。 我蹲下来,开始挣扎。 可是我的手腕被绳子给扣住,我用力抽,绳子挤压着我的拇指,它挤着我的手背,我的整只手都痛的没知觉了,我拼命抽,我的手在一点点出来—— 突然涨潮了。 海水淹没了草原,它一直在涨,涨得好快,瞬间埋过了我的膝盖。 地上很滑,我摔了一跤。我被压在草地上,我想爬起来,可是身体已经不听我的使唤了——我控制不住它们!海水一直在涨,它已经没过了我的胸膛,没过了我的脖子,没过了我的耳朵—— 海水淹没了我。 我不能呼吸了。 我想呼救,可是我的嘴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我的面前是一片永无止境的水。水里很暗,我被海草攥住,迷惑了方向。 我要死了。 只是为什么,不让我在死前再见到我哥一面? 我想抱着我哥,跟他说,我刚刚真的好痛。 小草又长上来了。它缠住我的全身,缓缓往下拉。 水面离我越来越远,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死寂海水。 我想见到我哥。 想听见他喊—— 李颜!!! 拉着我的东西松开了,我在慢慢往上浮。 水面离我越来越近,像是隔着一面玻璃,我在玻璃外,看到了我哥的身影。 我看见我哥——在等我。 他神色着急,红着眼,泪水不停往下流。 我拼命往上划。 我哥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水面击破,我不敢相信。 光亮透进来,屋子门口那,我哥手上拿着斧头,他逆着光,呆呆地看着我。 我哥在走近。 他手上拿着斧头,斧头上有血。 我哥的脸上也溅了好多血,他的表情很惊恐,他蹲下来,扯掉了我嘴里的臭衣服。 他抱紧我,全身都在发抖。 我哥的身上好大股血腥味,他为什么在这么热的天还披着一件黑色外套? 我轻轻喊了一声,哥,是你吗? 李昱,是你吗? 我哥哭得我肩上的小花都湿了。 他抱起我,颤声说:我带你走。 11尼龙纸 我哥给我穿内裤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 我掀开他的眼皮,问他为什么不敢看? 我哥答得奇怪,他说,对不起,小颜,哥哥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村子里的。 我问我哥,为什么不应该? 我哥没有回答。 他把我的裙子放下,背起我,走出了茅屋。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漫着一片血红。 远处的林子雾霭氤氲,像是团着一摞不透气的尼龙纸,潮湿得令人窒息,腥臭无比,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榕树后面,熟悉三轮车的铁皮车斗在慢慢放大—— 斜刘海裂到耳根的笑——下体的疼痛——龅牙恶心的脸——还有……不停、不停——不停被侵入的感觉!! 我又回到了那个茅屋里,我被捆在柱子上,我不能挣扎——我挣扎不了——我的双腿被掰开——我抽不回我的腿!!! 我的身体不听我的指挥——他们控制着我——他们压住了我的身体—— 【我的鼻子里全是恶心的汗臭味】 我不能呼喊——我喊不出声!!! 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我呼吸不了——我要窒息——我要—— 李颜!!! 我哥眼睛瞬间红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坐在了地上。裙子沾上了泥土,白色的花边有些脏了。 我哥跪下来,抱住了我的头。 生涩的喉结不停滚动着,他闷声轻哼,李颜不怕,哥哥在,有哥哥在,哥哥已经帮你报仇了。 他轻轻顺着我的背,抚摸着我的头发。 每次我害怕的时候,我哥都会这样安慰我。 但是每次我哥安慰我的时候,他都会全身发抖。 明明他也很害怕,可是他总是这样,假装坚强,来安慰我。 我轻轻推开了他。 我捻起白袖口给他擦着脸上的血,问我哥,你是杀了他们吗? 我哥嘴唇轻颤,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他说他现在户口上已经成年了,杀人了,会被抓去坐牢的。 我不想我哥离开我,我不想我哥坐牢。 血已经干了,我扣着我哥颧骨上最大的那颗血迹,扣了好几下,才把它扣下来。 我哥背着我坐上地主家的三轮车。三轮车是最新款,只挂了个品牌的牌子。 后箱与前座中间有一个小储物箱,我哥打开,里面有一个包,还有许多小东西。 我哥说,小颜,我们先去镇上卫生院看病,看完了,我们再换个地方生活。 我问我哥,为什么要看病? 我哥哄我,说我青春期要来了,要去医院看大夫。 我问我哥,那奶奶怎么办? 我哥开着车,没有回答我。 他绕到林子里一条很少有人走的蜿蜒小路,带着我开出了村子。 路上人很少,我哥开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他停到卫生院门口,背着我走了进去。 路过平房墙上挂着的小圆镜时,我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乱糟糟,脸上乱糟糟。裙子被我哥扯了一下,后边边缘上都沾有了黑色的烂泥。 我问我哥,处女是什么? 我哥停了一下,他说处女是第一次的意思。 我问我哥,是什么的第一次? 我哥语气迟疑,是和未来伴侣的第一次。 第一次很重要吗? 我哥没有说话。 斜刘海说,教龅牙操我。那根东西插进来,就算操一次,操了一次后,就不是处女了吗? 我哥还是没有说话。 我看着我哥头顶的漩涡,捏住了漩涡旁边的黑色发根。 有几根翘起来,我扯了一下,没扯掉,手指一松开,那几根头发立了起来。 我觉得好奇怪,又扯了几根,那些头发都会立起来了,我来瘾了,把我哥竖起来的头发都扯了下来。 我哥一直不吭声,我就一直扯。 头发掉了好多根,我哥背着我,还是不出声。 我伸手指数了一数,那我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没了。 我哥说话了。 他在哭,是哥哥的错,哥哥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 我点点头。捂住我哥凸起的喉结,我说,哥,那我是没有第一次,以后,找不到未来伴侣了。 我哥握紧了我的手。他轻声说,小颜,哥哥以后会帮你找个好伴侣的。 _ 我哥把我放到了座椅上。 大夫问我,看什么病? 我扭头看我哥,我也不知道看什么病。 我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他说我的下体有些肿。 大夫脸色变了。 她喊了两个姐姐进来,让我哥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两个姐姐很温柔,喊我躺倒旁边的蓝色床上。 我躺上去,她们掀开了我的裙子。 我看着她们,她们抬起我的脚,开始脱我的内裤。 内裤从腿上滑掉的感觉又来了,我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连忙紧紧合住我的膝盖,骨头用力往里挤着,让它的压痛来掩饰掉我下体即将会到来的撕裂疼痛。 姐姐拍拍我的肩,跟我说,妹妹,不要紧的,我们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她们拍得温柔,可是我觉得她们的脸很扭曲。大夫手上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照我的下体。 姐姐问我,小妹妹,你来月经了吗? 我问姐姐,月经是什么? 姐姐说,月经是女生每个月都会需要流出的血,要连续流三到七天,你流过吗? 我想了一下,没有。 斜刘海操我的时候,只流了几滴血,算月经吗? 大夫问我,斜刘海是外面带我进来的那个人吗? 我摇摇头,那是我哥。 大夫赶紧把我哥叫了进来,她很严肃,跟我哥说我被强奸了,赶紧报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报警两个字,我哥脸色瞬间白了。 他说他知道,先治我的病吧。 大夫奇怪地看着他,两个姐姐温声问我,你多大啦? 我说,快满12岁了。 姐姐说,需要我张开腿做一个检查哦。 我按照她的话,张开了腿。 姐姐喊我闭上眼睛。 我听姐姐的,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有凉凉的东西戳着我的下面,是斜刘海的那根东西,它在进入——它又在进入我的下体!!我好害怕,我尖叫着,我踢开了前面的那个人! 凉意活泥鳅一样往我身体里钻,我擦着大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右边堆满纸箱的角落看起来阴暗又暖和,割开了的洞口里只容得下我一个人,好像…… 【只要我爬进那里面,他们就不会发现我。不会再继续深入,不会再让我下体痛。】 四周闹哄哄的,有人在拍我的背。 我松开抱住头的双手,看见我哥蹲在我的面前。 他好模糊,我只看见他绷紧的下颌和脖子上的棕色小痣。 大夫叹了口气,说给我开了药,有一颗是拿了马上吃,其他的是要拿回去阴道消毒和冲洗。 我哥下去拿药了。两个姐姐走到我的身边,轻拍我的肩。 她们在哼歌,哼得很好听。她们的脸不扭曲了,我看见她们头上都带着粉色帽子。 一个姐姐给我递给我一本小手册,她说以后身体出现什么奇怪的异常时,可以在小手册上面查,里面会告诉我一些女生该知道的东西呀。 我问姐姐,身体怎样是异常? 姐姐给我比划,比如我的胸口开始鼓起来了,身下突然流出少量血了,这些都是女生的正常发育。 我点点头,谢谢姐姐。 姐姐摸摸我的头,说以后要是还有其他人摸你的身体,你要及时告诉你哥哥。那些都是我们的隐私部分,不能给其他人摸。 我想了一下,那我只给我哥摸。 姐姐笑了一下,说哥哥虽然是我的亲人,但是我开始发育了的话,也要避开哥哥哦。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避开我哥,但是姐姐很好,我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哥拿药上来后,姐姐喊我躺到床上,大夫给我清洗伤口。 下体凉凉的,我感觉那些水从里面流了出来,出来后,我的口子没那么痛了,大夫蹲下来,沾着什么给我擦着口子。 那个东西像是在咬我的下体,我的口子又开始痛了,我想挣扎,但是两个姐姐抓住了我的手,她们不给我动。 我想踢她们,但是我哥压着我的脚,也不给我动。 所有人变得好奇怪。他们逆着光俯视着我,四肢被桎梏,放大的指腹在不停比划着,我哥的脸也模糊起来,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说着什么,手指在比划,没有声音,只有—— 蝉鸣声。 刺耳烦人的蝉鸣声。 我哥不会压我,我哥不会用力扣我的腿,我哥不会让我痛的——他不是我哥他不是我哥他一定不是我哥—— 那他是谁?压住我腿的是谁?他是‘他们’,他们跟过来了,他们想抓我回去—— 压住我腿的是斜刘海!!! 我尖叫起来。 我用力踢着他,踹着他!斜刘海还在压我的腿,我使劲踹,斜刘海的一根手指往后曲折了,他还不放手,他还想抓我,他为什么不放过我,他凭什么不放过我,他想害我,他要—— 他突然闷哼了一声,松开了我。 头撞到了桌角,他摔倒地上。咬着牙爬起来,他眼眶泛红,一撅一拐走向我,头顶灯光照下,他的五官变得清晰了然,站在离我半米的位置踟蹰不前,他脸上全是愧疚,眼神里满是自责。 他说,小颜。 他不是斜刘海,他是我哥。 12走出围墙 大夫交代我哥,每天要进行两到三次冲洗,七天一个疗程,之后可以一天冲洗一次,直到阴道口消肿下来。消炎药每天都要吃,一天两次,一次一粒,不能间断。 我哥手上提着药,背着我走出卫生院。 外面已经黑了,我哥给我买了一碗粥。他说小颜,我们没有多少钱了。 我一天没吃饭了,吃着粥没什么胃口。 吃了两口,我实在不想吃了,把粥扔给我哥。我哥吃着包子,拿着矿泉水愣了一下。他接过粥,低声说,我们去外地生活吧。 三轮车在路上吱嘎吱嘎地走着,月亮挂在头顶,星星出来了。 我哥说路上冷,脱了外套,给我穿上了。 他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有几块部分很暗,月光照过,那几部分还显出了深红。 我靠着我哥的肩,风把我哥的外套吹得鼓了起来。 袋子提手从储物箱里伸了点边边,储物箱里满了,药有些放不下了。 那些药很贵,我哥把给我奶奶下葬的钱全部给我买了药。 我哥说,他以后只有我了,等我们到了外地,他出去打工送我上学。 我问我哥,他不上学了吗? 我哥笑了一下,说他不上学,也能挣到钱养我。 我问我哥,为什么不可以边上学边挣钱? 我哥看着前方,说那样挣得不多。 风在我耳边呼呼吹着,我感觉我的四周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我哥还在跟我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嗡嗡的,我听不清楚。我哥两只手都放在车把手上,风太大,我怕被吹下去,挽紧了我哥的手,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听见了我哥的心跳声。他没有说话了,四周好安静,偶尔有摩托车经过。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我像是被一层雾霾包裹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瞌睡扛不住,我闭上了眼睛。 _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哥靠在了我的身边。 天边有些微亮,四周蚊子好多。 有一只在我哥脸上飞来飞去,它四脚趴在我哥鼻梁,搓着尖嘴头,我挥手一乎,打死了它。 巴掌声在空旷的路肩回荡了一秒。 我哥突然惊醒了。他直起身扭头四处张望着,拳头握紧,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的嘴巴好白。下颌紧绷,鬓角还淌下了汗。我喜欢他嘴巴红红的样子。 我哥嘴巴变红了,他呆呆地看着我,松了口气。 我哥说,我们现在在交界处,就快到了。 太阳缓缓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芒太刺眼,我伸手给他挡着光线。车子开进一个小镇上,路上没怎么有人,偶尔一个大娘经过,我哥停车问她,县里怎么走? 大娘说着方言,我听不懂。 我哥用普通话问了两三遍,大娘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那边走就是去县城。 我问我哥,为什么要去县里? 我哥说,县里的初中比镇上的好,读完初中可以直接报考县里的高中。 我还没去过县里呢。 我哥说,县里环境好一些,老师教得也好一些,县里还有体育课,校运会,各种节日的大型活动。 我哥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他摸了一摸我的头,说我去学校就知道啦。 车子在路上开着,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我哥开一段路就停下来问,县里怎么走?哪个初中最好?那个初中往哪里走?周边有没有租房子的? 我在车上懵懵地看着我哥。 我听不懂方言,我哥问了一圈,他好像都听懂了。 穿过两颗大树,我哥带我来到了一座很高很大的房子前。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房子,我数了一下,有四层。 它是红色的,立在那,每一层都连着很长。 我哥跟我说,这个是筒子楼。 树上有知了在叫。我哥停好车,带着我坐到了大树下的石凳上。 大树挡住了阳光,细细的光线穿过,地上有了点点光斑。有风吹过,大树沙沙响着,斑驳在动,它照到了我的鞋子上,在我鞋尖上印了一枚金色的小徽章。 有大娘踩着三轮车从后面经过,她的车上飘着香味。我看见她车上有好多小菜,闻着好香好香,我哥拉着我的手,去她摊位上给我买了一份。 一份好大,我吃了几口就饱了。 我哥接过,一下就把剩下的给吃完了。 太阳到了头顶,有大叔停在我哥的三轮车旁,他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往筒子楼里走了进去。 我哥拉着我赶紧上前,问他里面有租房的吗? 大叔说有。 他打开一楼的铁栏门,让我们走了进去。 一楼的走廊很长很凉快,穿过几个绿色的大木门,他带我们停在了最边的一个铁门前。 铁门另一边是敞开的,有一个大娘坐在椅子上摇扇子。带我们进来的大叔说,老板娘,这两个是来租房子的。 大娘看了我们一眼,问我们租多少钱的?一楼的五百一个月,二楼的四百一个月,三楼的三百一个月,四楼的两百一个月。 我哥说,租四楼的。 大娘说行,带我们上楼去看房子。 13筒子楼 四楼很高,我扶着铁栅栏往下看,我哥的三轮车变成了我手掌那么大。 走廊很窄,只能横着过一个人。 大娘有些胖,她走得勉强,边走边碎嘴,二楼三楼空那么多,怎么都来租四楼。 她带着我们穿过两个绿色铁门,在第三个大门前停了下来。 大娘带着我们走进去,打开了灯。 屋子不大,玄关处挂着一把坏掉的雨伞。墙边摆放着一个四方电视机,中间有个小木桌,旁边是一个掉皮了的小沙发。 大娘说,只有一张床,旁边是卫生间。燃气水电费自己交,仪表在下面,200只是一个月的租房钱,押一付三,之后一月交一次。 我哥拉着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瞅见房间里的床和我哥房间里的一样大,床上放在一个小风扇,大娘一插上电,那风扇就吱嘎吱嘎转了起来。 卫生间里吊着一个像花一样的东西,细细麻麻有很多小针孔。 我问我哥,这个是什么? 我哥说,这个是花洒,里面会出水的。 他把我拉到旁边,打开开关,水从小孔里流了下来。 好神奇,那我以后洗澡是不是都不用拿水瓢勺了? 水停止流了,我哥点了点头。 我和我哥来到了灶房。这个灶房跟我家的不一样,它没有烧柴火的地方,台面上只有一个四角支架。大娘一扭开关,那火就呲上来了,不用木头烧,也能出火。好神奇。 我哥给了钱,大娘给了我们四把钥匙。 两把开楼下的铁栏门,两边开我们屋里的大门。 我哥把车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上来,门一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哥了。 房间里太热,我把床上的小风扇拿了出来,插上电,搬着小椅子坐到了风扇前。 我哥在后面喊我,说小颜该吃药了。 小风扇吱嘎吱嘎响着,它吹出来的风比扇子的风大了好多倍。 我哥说,小颜,把药吃了,我给你消炎阴道口。消完后,我们去集市买凉席回来洗,洗了晾干,晚上好睡。 小风扇的风更大了,我看见扇叶在里面转圈。 我盯着那片扇叶,它转我跟着它转,盯了没一会儿,我感觉我的头晕乎乎的,四周在打转,天花板在跳舞。 我哥拿药举到了我面前,说小颜,把药吃了。 我偏过头。 我哥又喊我,小颜,把药吃了。 好烦,不想理他。 那个药又苦又涩,消炎液又凉又痛,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它们,一点都不想用。 我哥叹了口气,把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他把药塞到我嘴巴里,矿泉水瓶口对着我的嘴巴,缓缓往里倒。 苦味在我嘴巴里弥散开,我推开水呛咳起来。 我哥轻拍我的背,他眼神担忧,嘴唇抿得很紧。 我哥在我坐的沙发下垫了几张纸,温声哄我,小颜乖,消完哥哥带你去买酱香饼好不好? 我想了一下,我不要酱香饼,我要小裙子。 我哥说好,等会带你去买。 我靠着沙发,张开我的腿。 我哥蹲在面前,表情很认真。 我感觉到棉签点在我的伤口上,凉了一下,又拿开了。 我哥怕我疼,擦一下又抬头看看我。 我哥擦得好轻,我感觉凉水倒在我的口子上,顺着通道流进了我的身体。 我的整个身体都好凉,口子又开始痛了。我哥连忙放下棉签,抱着我轻轻拍我的头。 我哥喃喃,说小颜不哭,一会就好了,一会就不疼了。 凉水还在我的身体里面,口子还在痛,我抓着我哥的头发,咬他的嘴巴。 我哥不反抗,任我咬着。 等到口子不那么痛了,我松开牙,看见我哥的嘴唇都紫了,还肿得好高。 我哥硬是一声没吭,还笑着摸我的头,说哥哥是不是没骗你,一会就不疼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以后不要什么伴侣了,我只要我哥。 _ 我哥搬了张小椅子,让我坐着,他沾水给我搓澡。 我想开花洒冲澡,我哥不准,说我的伤口不能碰水。 我哥搓到我的背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他手指摸着我背上的一个地方,轻轻一碰那里,我就感觉全身都麻了。 卫生间里有镜子,我一转头,看见那块淤紫。 估计是磕到木柱上那个尖尖的位置。我哥满脸心疼,说等会儿下去给我买一个跌打药。 我问我哥,跌打药是干什么的? 我哥说,那是磕到消肿的药。 我想了一下,转过来给我哥看我的膝盖。 我说我的膝盖也磕到了,当时那两个人把我的脚一甩开,我的脚就撞到了柱子。 我哥问我,是不是斜刘海把你骗过去? 我摇摇头,是龅牙。 我哥眼神变得很凶狠。他咬牙,说打他打轻了。 我问我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哥给我擦着身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说他刚出去买棺材不久,想付定金的时候想起没有带钱,回来到秘密基地里拿钱的时候没有看见我,他以为我回家了,在回家找我的路上遇到了斜刘海他们五人,斜刘海挑衅他,他就把他给打了,龅牙一直畏畏缩缩不敢看我哥,我哥感觉奇怪,把龅牙打趴下后,龅牙一直在求饶,就说出了我的事。 我哥的声音憋着火,说打轻了。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我知道我哥没有说完整,他找到我的时候披着一件外套,来掩饰掉里层T恤的血腥味。 我蹭了蹭我哥的脸颊,鼻尖碰着他的鼻尖。我哥低下头,和我亲嘴。 我只有哥哥了,我不想我哥离开我。 我哥给我穿好衣服,去卫生间冲澡去了。 我打开电视机,里面一会有画面,一会灰花花的。 看了一会没意思,我把它关掉。 时间缓缓走着,我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想起姐姐给我的小手册,我拿出来,翻开第一页,里面写着“女性生 ? 解? ? ” 那两个字我不认识,打算等我哥出来再问问他。 我往后面翻着,里面有很多张小图。 我找到了姐姐说的那个“月经”。原来它是从我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那个小口子里流出来的。 手册上写,女性要保护好那个小口子,小口子是女性最隐私的地方。 里面还画了小口子上面和里面的图,我感觉好神奇,靠着沙发对比我身上和图片上名词的位置。 我继续往下翻,里面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翻到后面,还出现了“男性生?解?” 我哥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坐到我身边,笑着问我在看什么? 我跪坐在沙发上,把我哥的内裤扒下来,拿着小手册对比我哥身上和图片的位置,原来这个不叫玉米筋,这个叫阴茎。 我哥阴茎头头里出来的不是牛奶液,原来是精液,它是从我哥阴茎下面的两颗小球里发射出来的。 精液到女性口子里才会有小宝宝,带上避孕套能很大程度避免意外怀孕的发生。 原来三平姐肚子里的宝宝是这样来的。 想到那种痛感,我脑海中铁柱哥的脸都变得丑恶起来。 他为了让三平姐怀上宝宝,竟然让三平姐那么痛一次。 想不到铁柱哥平常那么好的一个人,背地里却对三平姐那样! 我哥突然喊了我一声,他耳朵好红,问我在看什么呀。 我把我哥的内裤给他提上,问我哥这两个字读什么? 我哥说这个读“zhi,pou,男性生殖解剖”。 我哦了一声,奇怪我哥耳朵为什么又红了。 我哥的嘴巴也红了,他提着自己的内裤,吞吞吐吐说他耳朵没红。 我仰头和他亲嘴,我哥亲得温柔,我咬他舌头他也不生气。 我跟我哥说,我以后不想找伴侣了,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哥摸了下我的头,说好。 14巷子口的红灯笼,保安爷爷 今天是端午节,粽香四溢,我们买完东西,赶回小屋已是黄昏。 我哥把洗好的凉席卷好扛上楼顶去嗮。 大娘在露台边缘砌了一片花圃,我哥把席子搭到杵了个三角架的木竹竿上嗮着。楼顶吹来的风很大,花香清冽,我扶着护杆往下看,青石板小巷很热闹,电线杆下的红纸灯笼轻轻摇曳,大娘大爷笑呵呵地摇着蒲扇,围成一圈走着象棋。 拐角处摆着很多小摊,路过的自行车歪歪扭扭拔着铃铛片儿从旁边经过,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傍晚的太阳还是大得耀眼,我哥拉着我坐到阴凉处,给我剥粽子。 粽叶打开,他手上油乎乎的。我低头咬了一口,突然想起奶奶包这些粽子时的模样。她笑呵呵,举着筷子教着我怎么包粽子。 我想奶奶了。好想好想我奶奶。 今天是端午节,奶奶一个人睡在秘密基地,会不会也在想我们啊? 嘴里的粽子变得味如嚼蜡,我低头看着逐渐放大的鞋尖,旁边的一颗青石子孤独地躺在那,像是在秘密基地里离我们遥远的奶奶,我拾起它,握在了手心。 微风拂过,我哥剥掉叶子,把剩下的粽子都吃完了。 他手上全是油,我去收席子,轻轻卷好,扛进了屋子。 外面天黑了下来,对面房屋亮起了灯。 电视机里回放着今天赛龙舟的直播,我和我哥靠在沙发上。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温声说,又该吃药消炎了。 我这次很乖,因为我哥给我买了很多条小裙子。 我哥擦得很轻很认真。我看着我哥翘起来的长睫毛,好想亲我哥。 只要一亲我哥,下面的伤口就不会那么痛了。 小风扇嗡嗡吹着,我哥抱着我上了床。 他给我盖好凉被,关上了灯。 这里的夜晚没有村里的热,我黏着我哥,缩到他的怀里。 我哥抱着我,亲了下我的额头,低声说, 小颜,晚安。 _ 端午节之后,学生陆陆续续开始返校了。 这几天我哥一直带着我在外面问怎么办入学的事。 我和我哥蹲在学校门口,好几次都被保安给警告了。 我哥说没办法,妹妹想读书,成绩好聪明又好学,没个平台,不知道怎么进去。 他买了一包烟塞给保安,年轻保安不收,后来年纪最大的那个来了,他收了我哥的烟,说帮我们进去问问。 外面很炎热,学校门口又没有什么遮阳的地方。保安说我们蹲在门口影响学校的形象,他招手,让我们坐进保安室。 老保安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高高胖胖,长得和蔼。 老保安说,这是赵主任。 赵主任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问谁报名? 我哥说,我妹妹读初中。 赵主任带着我们走出保安室,他说想读书可以,但是要答一次卷子,卷子不合格,就不能在这个学校读书。 他带着我们走进了学校。里面好大好宽,我第一次见着有这么多层的教学楼,它跟我读的小学不一样,墙上还挂着一个大时钟,秒针动着,现在是八点半。 赵主任领着我们走进最边边的行政楼。一直往里走,楼梯向上,我哥牵着我,跟着赵主任爬到了三楼。 赵主任打开绿色的木门,从桌面的几摞纸里随便抽出三张卷子,他招手,喊我坐在桌子前把这三张都给做完。 他跟我哥走了出去,把门掩上了。 六月的夏天很炎热,窗外有树枝伸了进来。 生锈的吊扇在头顶吱嘎吱嘎地响着,我坐在桌子前,想着我哥教给我的解题方法。 下课铃声从外面传来,我拿着卷子,走出了办公室。 我哥和赵主任站在走廊上,他看见我走出来,对我笑了一下。 赵主任接过试卷扫了几眼。他瞪大眼睛,跟我哥说,带我去找班主任。 他带我们走了好久才走到教学楼。 这里的教学楼跟村里的不一样,它像我和我哥租的筒子楼,是连起来的。 赵主任带我们走过连廊,经过好几个班,里面坐着和我一样大的同学,他们穿着校服,坐得笔直。 赵主任带着我们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停了下来。 他推开门,往里喊了句什么。 一个老师走了出来,他头发很平,矮矮瘦瘦,戴着一副眼镜。 赵主任说,这是王老师,就他们班还有空位置。 王老师——小平头看起来很凶,他吊着眼睛,脸上全是不满,说了句什么,语气急躁,话是方言,我听不懂。 赵主任拿着卷子给他,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卷子拍到了桌子上,很不耐烦地跟我说进来。 里面还坐着好几个老师,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喊我填信息。 我看着上面的词,有好多都看不懂。 我拿着纸走出了办公室。 赵主任已经走了,我哥在外面等着我。 我把纸递给我哥,我哥上下看了几眼,弯腰帮我填了起来。 小平头说,下午交了学费,领了书和校服,明天就可以来上课了。 他带我从后门走进一个教室。我看见牌子上写着“18班”。教室里好大,头顶挂着好几个电风扇,有几个同学回头看我,讲台上的老师不满地咳了一声,那几个同学正过头,就还有一个男生,一直撑着脸在回头看我。 小平头指着中间的一个桌子说,这是你的座位,明天带书直接坐这就行了。 我点点头,县里的学校真好,教室里有风扇,桌面是平的,椅子还有靠背。 小平头走了,我哥和我去领了书和校服。 我哥捧着书笑着问我,明天要到县里上学了,开心吗? 我抱着校服,很开心。 县里的学校跟村里的一点都不一样,环境好好,学校又大,教学楼上还有个大钟,铃声也好听不少。 我跟我哥走到大门,经过保安室的时候,老保安走了出来。他笑呵呵地问我们,搞清楚了? 我哥很感激,说下次一定登门道谢。 老保安摆摆手,他说看到我,想起他的孙女了。他马上要退休了,能多做一件好事是好事。 我听着喊了他一声爷爷,老保安诶了一声,笑地跳了起来。 他摸了摸我的头,嘴里喃喃,乖孙儿,乖闺女,好好读书,读好书,以后成为国家栋梁… 到家后,我哥在灶房抄菜,我蹲在卫生间里洗校服。 这个校服跟我哥的校服颜色不一样,它是暗红色的条纹,右胸处有一个校徽。 校服很薄,我哥说明天早上就能干了。 我把它挂到阳台上,太阳已经照不到了,它偶尔往下滴了滴水,拉得很长,看起来很宽大。 我哥在客厅里喊我吃饭。 我的面前又是白粥,这几天天天吃,又淡又没味,我都要吃吐了。 我哥无奈,说明天你到学校,就不吃粥了。 白炽灯挂在头上,我哥嚼着菜,低头发呆。 屋子里很安静,我听见隔壁电视里说话的声音了。 我哥说,我从五年级跳到初一下,学习上有不懂的,回来问他。 他明天要出去找工作了,下午下课就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等他来接我。 我哥怕我没听清,连续又说了两遍。 他摸了下我的头,眼神充满担忧。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15眉下痣 jil eg ong.co m 我哥早早就把我送到了学校。 今天保安爷爷没上班,是两个年轻的平头叔叔。 我跟我哥挥了手,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想着昨天赵主任带我走的路线,我绕着围栏边缘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教学楼。 大钟摆在高墙上,现在是六点四十。 偶尔有几个同学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嬉皮打闹,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我爬着楼梯数着,数到三楼,我站在楼梯口,左右长得都一模一样,我忘记哪边是小平头带我走的教室了。先往左边走到头,穿过一间空教室,头头是卫生间,我再往右边走到头,尽头是一间杂物室,再过去是连廊,也不是小平头的办公室。 我来回走了两遍,确定这两边都不是小平头的办公室,挠挠头,是三楼没错啊。 路边经过几个同学转头看我,我喊住他们,十八班怎么走? 他们面面相觑,摇着头。 我在家里跟我哥说方言说多了,我不会说普通话。 他们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我跟他们说着,他们也听不懂我的话。 我想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写上了18班。 他们恍然大悟,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 原来要穿过右边的连廊,我跟他们道了谢,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走到头,我看到了小平头的办公室。门还没开,我往回倒了几步,找到了十八班的教室门。 后门没开,我往前门走进去,找到了我的位置。 班里同学没来几个,我抬头看黑板,发现右下角写着今天的课程表。要看更多好书请到:yel u7. c o m 英 数 英 语 体 … 我把东西摆好,打算去找一下学校里的食堂。 刚走出教室,迎面走来四五个男生。一批接一批,他们一堆人往楼上走,我站到墙边让他们,刚走下楼,广播就放起了歌。 楼下同学更多了,我跟他们反着走,他们奇怪地看着我,我瞧见一个手上拿着包子的女生,问她食堂怎么走啊? 她跟我说往前走,看到那棵榕树右拐走到头就是食堂。 我按照她说的走,找到食堂后,买了豆浆和包子,就回了教室。 我吃完早点,从后门走进去,前面的几个同学回头好奇地看我。 他们相互推搡着,看我一眼又扭头说了什么。 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我不再管他们。 我看黑板最上头写着英,我拿出了英语书。 有个女生走了过来,她说她是班长,叫我把名字告诉她,她好排值日生。 她说着普通话,我学着她用普通话回答她。我说了她表情还有点懵,又问了我一遍。 我回答她,前面几个回头看我的同学突然笑了起来,他们学我说话,学我的口音。 班长憋着笑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们对着我,用我说话的口音喊我的名字。我抬头看他们,他们喊了之后又用他们自己的方言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我回答不了他们。 我低下头,翻开了我的英语书。 右前方总有股直直不加遮掩的目光,带着很大的恶意。我顺着目光看过去,那两个女生瞟了我一眼,回过了头。 班里同学基本上都来完了。 我后边的桌子一直在往前移。 我把凳子往前移了一点,他桌子跟上来。我再移了一点,他桌子继续跟上来。 我移不动了,我坐得都很挤。 我回过头跟他说,我快坐不下了,麻烦他往后退一点。 坐在我身边的是个男生,他的右眉下有颗黑痣。 眉下痣看了我一眼,把桌子往后移了。 上课铃声响了,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到讲台上叫我们拿出英语书,翻到52页,他带我们读英语单词。 我猜着他应该是英语课代表。他跟我哥读出来的感觉好像,很标准,跟我听力考试听到的发音差不多。 他读一个词,我跟着他读一个词。 周围同学读得懒懒散散的,特别是坐在我背后的眉下痣,他读得又大声又难听,托着脸故意拉长尾调,我没办法,只能把身子往前坐一点,远离他的嗓门。 英语课代表教我们读完单词后,就开始叫我们翻到23页读课文。 我第一次接触到全英文的课本,我看着有点懵,不知道他读得是哪一段。 我跟着他读,跟得有些吃力。 读了好几段之后,我才找到了他刚刚读的那一段。 同学们都翻页了,我也跟着翻页。 英语课代表教我们读完之后,叫我们自己读。 他一坐回去,班里就安静了下来。 大多同学都在小声聊天,只有小部分在低声读英语。 我记着刚刚课代表教我读的发音,小声地读着。 坐我后边的眉下痣突然戳了下我的背,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下意识用普通话回他。 他嘲笑我,学着我的口音叫我名字。 他学得很夸张,跟他读英语单词一样,又大声又难听。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班里很吵,我低下头,捂住了耳朵。 英语课代表站起来,喊了句安静。 前面一些同学安静了,但是后面那些还是笑得很大声。 课代表脸憋得通红,又坐了下去。 眉下痣扯了一下我的头发,在我耳边喊我名字。 我觉得他太怪了,我不想理他。 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的头发轻了,抬起头,看见小平头黑着脸站在窗外,背着手,严厉地看向我这边。 他点了一个名,同学们都在往我身后看。 我听到身后有椅子脚擦着地面的刺耳声。跟着他们一起回头,看见眉下痣手插裤兜,站到了教室后的黑板报旁。 小平头走了,班里同学又开始小声说话起来。 我翻着我的英语课本,想着刚刚课代表带我们读的23页,估计老师上到这页了。 这页的大部分单词我哥都教过我,合在一起勉强能翻译课文,但是读出来就很奇怪。 就像这个词,它一串起来我不知道它是读短音的还是长音,还有这个词,它后面的t读d还是p? 我读了一下,感觉越读越奇怪。我觉得英语课代表读得很好,打算下课去问问他。 铃声一响,我刚准备起身,就有几个男生围了上来。 我见着他们的脸都很陌生,不知道他们围上来干什么。 我礼貌地从中间插出去,拿着英语课本去问课代表。 课代表看着我惊讶了一下,他手指着腼腆地教我读着单词,我顺着他的发音读下去,发现课文读得越来越顺了。 我再多读了几遍,他说我读得很好,这篇课文等会儿老师会抽读。 他人很好,还告诉了我一些今天老师会抽到的其他作业。上课铃很快就响了,我谢过他,坐回了我的位置。